程墨很想破口大骂。
最后一丝丝理智让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见挣扎不开,她怯生生道:“大人,这是做什么?民女虽不曾读过几本书,却也知男女授受不亲。大人这般,民女眼下就可以被人沉塘了。”
“沉塘?那恐怕府上的荷塘还不够你沉的。”萧灼说完就抱着她往外走。
走至青色油纸伞前,他俯一弯腰,借着左手执起伞,声音微沉:“接着。”
程墨也是有令即行,在反应过来时已经接过伞举在了两人头顶。
下一刻,伞柄一重,厚重的雨帘突如其来砸在上方,程墨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深怕一个不留神立时叫两人成了落汤鸡。
待适应了伞的重量,程墨的心跳声不自觉地越来越快。
青花伞下,自成结界。
方才程墨与萧灼站在宽敞的凉亭中时尚不觉得,眼下被缩在小小的伞下空间,又以这种暧昧距离接触着,她浑身上下不自在到了极点。
她的耳边也有一道声音,‘扑通、扑通’,强劲有力,比之她那四下乱撞的小鹿,这声音显得稳定许多。
程墨抬头望了薄唇轻抿的萧灼一眼,记忆的大门逐渐向她打开。
……
那年她十岁,招猫斗狗连狗都嫌的年纪,又恰逢一同玩闹的兄长远赴江南求学,正是烦闷孤独时刻。
萧灼这般精雕玉琢的闷嘴少年郎乍一出现,立时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她对与兄长同龄的少年起了极大的好奇心。
“你叫什么名字?”
程墨总是不厌其烦地问少年。
少年不搭理她,她在他身边左一句右一句,用膳时问,行路时问,睡觉之时也曾隔着窗柩问。
大抵是被程墨闹得实在烦了,少年终于开了口。
“萧灼。”
程墨又缠着他写出了这两个字。
“呀,我今日刚从先生那学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便是你这个‘灼’,你的名字真好听,与你也正相衬。”
少年明显不悦:“你先生不曾教过你这句话的意思?”
“我自是晓得,桃花艳丽千万朵,色彩鲜艳又红火。”这话说出口后,成功看到了少年无可奈何的眼神。
她乐得咯咯直笑。
“难不成你是想让我将你比作美人儿?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少年顿时恼了,冷着脸,又没给她好脸色。
那时程墨可用这名字逗趣了他许久,直到后来她方知晓,萧灼的母亲自他出生第二日,便投火自焚了。
萧灼的‘灼’,是蚀骨灼心的‘灼’,也是灼尽一切,灰飞烟灭的‘灼’。
自那之后,程墨私下便很少叫他的名字了,而是每日追着他喊:“桃美人!”
最初每叫一次,萧灼便脸红一次,跳脚一次,这般打趣屡次不爽,令她乐此不疲。
萧灼想让她住嘴又那她没办法的羞愤模样,至今记忆犹新。
如果时光能一直停留在那些年少无知的岁月里,那该多好。
程墨眼中有水汽弥漫,身上发冷,她往萧灼胸前缩了缩,眼角的一滴泪水不受控制的向一侧滑落,顷刻间浸入萧灼的衣襟,将他心口上的暗紫化作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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