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
约莫是黄昏时分,睡了整整一天的曹植这才幽幽醒来。在婢女的服侍下梳洗了一番,这才伸着懒腰跨出了房门。也不在乎身后婢女的紧紧跟随,对于吕布这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安排,曹植不以为意,谁没个眼线安插的心思,只不过婢女这种小角色跟徐州城现如今水涨船高的陈登比起来,作用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吕布始终放心不下丰邑的两千军马,可又怎知道真正最大的隐患,却就在他的身边。
当然,对于吕布此举,曹植倒也不是真的没有丝毫看法,眼下他就有些感慨的呢喃道:“怎么就不派个姿色无双的小娘子来监视我呢?”
身后婢女似乎听到了什么,连忙恭敬道:“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曹植眼皮一抖,这小东西的耳朵倒还真适合做卧底,当下便微微一笑,回道:“没什么,我是说你姿色不错。”
听到曹植突如其来的直白夸赞,倒是让从来都是万人之下的婢女登时一震,有些猝不及防,一张原本只能算是清秀的脸颊顿时绯红,立刻显得颇有几分惹人怜爱的韵味。等她再抬头看到那张英俊的脸上正露着人畜无害的和煦笑容时,登时吓得低下头去,然后就再也没敢正眼瞧人,过了好一会儿,等她小心翼翼的抬头时,却愕然现哪里还有那个倜傥身影。暗暗咒骂了一声自己不该不知好歹的犯花痴,想到某个残忍画面后,她就连忙往前寻找那个身影去了。
穿过一拱圆门,曹植眼见两边尽是变黄卷的枯枝败叶,没有想象中的勃勃生机,也难怪,打从自己入主这座府邸,都没好好的观察过府中气象,有典韦在身边护驾,太多细节都不用曹植亲自操心。再说如今天气都已经是秋末之季,正是北方开始肃杀白草的时节,除了松柏能长青,没有太多能寒梅傲雪的植物了。但从眼下林木的布局上来看,想必在春夏之时,此处定也是苍翠欲滴的繁华景象。只不过这一切都只来自于曹植的片刻无聊遐想而已,他可没机会等到府中荫蔽穹盖的盛大景色了,入冬之前,他必须离开徐州,否则等到大雪封路之后,难免迟则生变,毕竟他对于徐州接下来的打算,是打了就跑,不求能一战定乾坤,能带走那个可怜的姐夫和大姐曹节就算是天可怜见了。
脑中思虑颇繁,不知不觉中曹植就已经走到了庭院,脚板轻轻扣在这青石铺就的小院,曹植行步迟迟,无由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冲弟那里情况如何,是否收到了自己的飞书,不过一想到是青燕亲自传达使命,曹植就放心了不少。当初虽说曹冲与青燕之间生了不愉快,可到底还是一个不打不相识的良好结局,打那之后,曹冲对其他曹植饲养的“宠物”不管不顾,只是整天围着青燕做文章、下功夫。在曹冲这种百折不挠的讨好下,青燕终于放下了架子,开始与曹冲修好,直到最后,连鸭虎和花梨都唤不动这个越来越懒的同伴了,甚至一度要闹成三剑客分道扬镳的局面,好在曹植训练有素,在他萝卜家棒槌的的“循循善诱”下,三剑客这才没有解体。只是一向对游隼要求颇高的曹植,那次破天荒的没有纠正青燕的偷懒,任是由它整日大半时间留在巢中养膘,更让另外两只同伴气愤的是,它们辛辛苦苦的受苦受累,到最后居然伙食还赶不上这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可没奈何,谁让青燕被曹冲青睐了呢。似乎找到了门道的鸭虎和花梨,有意无意的就往曹冲那里谄媚邀宠,它们知道只有被曹冲护佑,那个狠心奸诈的主人才不会对它们那般没人道,只不过让老大鸭虎老三花梨失望的是,虽然曹冲没有对它们不理不睬,也是“笑意暖兽”的照顾着它们,可到底仅仅只是理一下、睬一下之后的相敬如宾,远没有对老二青燕的那般悉心照料,所以久而久之,到最后也只是青燕攀在曹冲的肩头在不大的院子中来回转悠,碰到同伴之后也是耀武扬威一般的昂挺立,而对于这一切,曹植和曹冲从来都是心照不宣的不言不语。过了八年之后,原本都已经差不多该退离斥候界的三剑客,却意外的没有被向来心狠手辣的曹植所抛弃,仍是把他们留在帐前听用。游隼之命十六年,三剑客至今已过“一甲子”,所剩时日早已不多,尚能被留用,不知道是曹植第一次对它们动了感情,还是只是因为曹冲唯一的一次说过他喜欢一件东西,一只鸟,不是一个空中斥候。
当初出长安的时候,曹植散尽“家资”,所养虎豹猛兽尽皆送与长安太守钟繇,换得了一大沓钟繇亲笔所书的宝贵文墨,其中有大篆小篆隶体各三百,可谓是抽走了钟繇平生血液。可钟繇却丝毫不以为意曹植这种小人的卑鄙账本,不仅笑纳了那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兽,还另外多送了曹植一本自己多年书文的心得体会,这让曹植在大出意料的同时,有了些复杂意味。如此识时务的一个人,怪不得晚年所得两子,俱是后世英杰。曹植不知道自己会与那后来扬名天下的钟会、钟毓二人有什么交集,可彼时彼刻,对于长期照顾他的钟繇,打心眼里他还是有些感激的。后来出了长安城以后,听说钟繇尽放百兽归林,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听闻此事的曹植只说了两个字:“壮哉!”
而被曹植带出长安城的,只有盘旋在天空的三剑客!
鸭虎,青燕,花梨。
打了一声响亮口哨,曹植轻轻伸出手臂,刚从里面走出来的婢女恰好看到了一副惊心动魄的画面。
一只天外飞仙般的凶猛禽兽,似从千里之外而来的利箭,挟裹风云,霍然刺开一片晴空朗朗,在婢女就要以为那个俊逸公子定要被一箭刺穿的瞬间,来物却又猛然收势,蜻蜓点水般落在曹植伸开的臂膀上。
隐隐可见,梨花带雨。
婢女忙不迭的抚胸摁压,却见曹植轻抚了花梨片刻后,忽然微笑着回头,轻声道:“回去告诉吕布,陷阵营的七百人马俱已到了徐州城地界,我明日便要出城。”
婢女似乎还要解释道:“公子,奴婢……”
轻轻摇了摇头,曹植打断道:“放心,我也不会为难于你,乱世女子,能不颠沛流离便好,屈身侍贼没什么可恨,你且去吧,这些日子也有劳你了。”
被曹植浅浅一个躬身,年轻婢女只觉被雷霆一击般,心中一直被束之高阁的某处,轰然倒塌,眼中尽是湿润。
见到此间情形,曹植无奈叹息了一声,走过去揉了揉婢女的头,温声道:“去吧。”
婢女茫然转身,擦肩而过的瞬间,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顿住脚步,似是自怨自艾般道:“奴婢……”
却又被曹植轻声打断道:“敢问姑娘名讳。”
这次,婢女再没忍住眼泪,吧嗒吧嗒的散了一地,扭着身子就跑出了门。
愣在当场的曹植久久无语,蹲下身子,用手指捏了捏几点湿处,似是在询问肩头花梨,“你说,善解人意是不是也是个不讨女人喜欢的毛病?”
当然回答他的,只是两道胡乱扑腾的声音,花梨一身正气,就不告诉你,谁叫你弟弟拐走了我二哥!
舒了一口气,曹植缓缓起身,看着花梨自言自语道:“女子多泪,净如梨花,谁人初始不是菩萨心肠。你叫花梨,且就叫她小雨吧。”
小雨小雨。
天街小雨润如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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