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钦走前,目光在她这枚戒指上绕了几圈,意味不明。
谢思和这几日都没去国子监。他担心自己被谢思言的事牵累,迩来甚至都不敢出门。然则连日来,每逢谢宗临回来,他都要关切询问兄长状况,顺道表示若自己有能帮上忙的地方,让谢宗临尽管开口。
谢宗临起初不大理会他,后头大抵是见他殷勤,对他道“我如今正在搜罗证据,为你兄长洗脱罪名,但这并非易事保国公前日找到我,说可帮我联络到外放的孙先生跟几个已然致仕的老臣,可尽绵薄之力。我隐隐听到消息,仲晁所说的那处所谓你兄长建在保定的别居,实则是仲晁的产业。只要拿到证据,哪怕先驳回这条指斥,就能多一分胜算。”
“我打算让你去给保国公送封信,仔细计议一番。这事本可交于下人去做,但保国公为了让仲晁放下戒心,这几日住到了宛平,他临走前又交代说异日传信定要找个信靠之人。我身边这几个长随都有事在身,你既无事,便跑一趟。”
谢思和一怔。
谢宗临皱眉“不乐意”
谢思和忙道不敢“但凡能帮到兄长的,儿子都愿意竭力一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转日晚夕,谢思和便趁着夜色启程前往宛平。
他不敢走官道,只拣了小路走。坐在微颠的马车里,他只觉欲哭无泪。
自打上回险些被他父亲整死,他就学乖了,这回更是留了个心眼,动身之前悄悄去了外祖家一趟,让他外祖帮他出谋划策。他外祖并不知他母亲之事的详尽情由,又因着宗族式微,对他甚至比从前更为重。
他外祖说,他父亲一直觉着他无用,此番很可能是为了历练他,让他万事小心。他父亲是否存着历练之心他是不知,他只是忽然藉由他外祖的话想到了一个可能,他父亲说不得是想试探他,他是否当真愿意为他兄长冒险跑这一趟。
谢思和心下哀嚎,他怎就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一对父兄。
马车将至宛平地界,忽遇劫道。谢思和观对方的打扮,觉着似是漕帮的人,破财免灾,他只给自己留了几两碎银子,余下的随身财物几乎全交了出去。
但对方仍不肯放过他,将他揪出来搜身。不消片时,就搜出了那封要送给保国公的信。
信封上一字也无,对方诘问这信的来由,谢思和想起他父亲仿佛说过,仲晁跟漕帮的人有勾结,怕现下说了,回去就被他父亲逐出家门,咬牙不肯讲,对方不耐,拿刀架在他项上威逼。谢思和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当即腿软,将自家知晓的全招了,但求对方饶命。
众匪互觑,将谢思和连同几个随从一并押了,打着呼哨一涌而去。
距事发已逾月余,但谢思言的案子却迟迟定不下来,缘由也简单,没人敢审他。
谢思言入阁时日虽短,但积威甚重,刑部、大理寺并都察院的几个堂官并排坐在桌案后头壮胆,却是大眼瞪小眼,互让半日,没一个人敢挑头鞫审的。
端坐下头的谢思言冷眼扫去,漫不经心地问他们预备怎么个鞫问法,那等声威,硬生生令几个堂官想起了这位阁老素日廷议时是何等瘆人。这两年来,朝臣实则已将谢思言视为内阁魁首,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位阁老无论心智还是手腕,都远在仲晁之上,但凡稍有不敬,转头就倒霉,众人也就愈加惧他。
这回弹劾谢思言最厉害的那帮人,要么是没在谢思言手里栽过的,要么是记吃不记打的,以为谢思言此番必倒,自然乐得落井下石。
可他们并不这样认为。
后来刑部尚硬着头皮,轻轻拍了下惊堂木,才起了个头,谢思言说要去更衣,一旁的大理寺卿忙起身上前,赔笑扶起谢思言,亲自为他引着路出了鞫审室,往东净去了。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谢思言回来,刑部尚打死不肯开口,其余几个堂官也不是傻的,竟是客客气气地将谢思言礼送回去。
连三法司长官都审不了,其余朝臣也嗅出了异样,对于这桩差事都是能推则推。有几个拎不清的跑去谢思言面前逞威风,还欲对其用刑逼供,末了却不知为何不了了之,有人问起,也只是闭口不言。
仲晁只好亲自审。但在他升堂前日,谢思言却没了踪影。刑部大牢如铜墙铁壁,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沈惟钦与几个宗室子弟推德王出来主持局面,德王推三阻四,但架不住众人力劝,只好勉强应下。德王下命全城戒严,封锁城门,搜捕谢思言。
然则接连搜查几日,一无所获。德王便称这差事自己干不了,硬生生将之推给了沈惟钦。沈惟钦这回没有推辞,但表示此事之后,就亲自帮天兴帝解禁。
沈惟钦将搜查的范围进一步扩大至宛平、大兴、通州等地,并吩咐底下人,若再寻不着,就要将整个顺天府翻个底朝天。
兵丁们连皇庄也不放过,因此陆听溪不几日就知晓了谢思言失踪的消息。她心里隐隐觉着谢思言这是有所筹谋,但总还是放心不下。
这日晨起后,陆听溪正查母耗子的状况,就听闻陆听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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