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父亲后头还是来信说他已应下了。他因着此事,心中一直不踏实。而今端等着归家去跟父亲就此事计议一番。
陆文瑞将入轿时,余光里瞥见谢宗临朝这边来,想装作没瞧见一走了之,谁知谢宗临已往这边了过来。
谢宗临而今供职于太常寺,虽非他的顶头上司,但品级高于他,他上前打恭寒暄少刻,待要离去,却听谢宗临道“陆大人,天寒路滑,您要当心着些。”
天气严寒,谢宗临呼出的白气如同烟云盘绕空中。
陆文瑞道“多谢大人提醒。大人也要仔细着些,说与下官听的话,大人也要牢记才是。”
两人都是话里有话,相顾一眼,眼神各异。
陆文瑞走后,谢宗临冷哼。
他儿子虽则嘴上不说,但言行里总透着一层意思,想让他对陆文瑞客气些。客气甚,本不过上下级,该如何就如何便是。
他就没指望他儿子能做成他那桩买卖。既是做不成亲家,他跟陆文瑞有什么好说的。
侍从躬身掀起毡帘,谢宗临紧了斗篷,甩袖上轿。
陆文瑞归家后,一径转去见陆老爷子。
老爷子入冬后就住进了暖阁里,内中烧了地龙,又燃了火炕,陆文瑞一身棉袍大氅,竟被热得了不得。
老爷子瞥他一眼,闲话几句家常,手里捻转着两颗核桃“听溪那件事,你不必说了,既已应下了,端等着谢家那头来提亲便是。若是届时他家不践诺,往后再不往来便是。”
“可父亲可曾想过,这般会耽搁听溪,他家是男孩儿横竖不在乎晚几年成婚,可女孩儿家议亲就这两三年的好时候。若他们背约,咱们又奈何他们不得,岂非吃了大亏”
“我瞧着魏国公世子倒是恳切得很,不能即刻前来提亲,大抵也是有什么苦衷。若这门婚事成了,听溪将来的前程可是谁也比不得的。”
陆老太爷见儿子仍是闷不应声,道“我也是觉着魏国公世子是个信靠之人,这些年一直洁身自好,这在世家子弟里委实难得。谢宗临那边你也不必担忧,他儿子就是他的眼珠子,他为了他儿子,总有求到咱们门上的时候。”
父亲话已至此,陆文瑞还能说甚,只好应声。
陆老爷子手中核桃团转不停“那谢家那边送来的信物,我就代你收着了。”
陆文瑞躬身应是。
转眼至正旦。文武百官、四夷朝使、诸王庆贺使臣齐聚,行正旦朝贺。诸王不得擅离封地,前次太后圣旦,咸宁帝为表孝心才准诸王赴京。正旦朝贺诸王不必亲来,只各自遣了使臣前来庆贺新年便是,只是今次楚王府格外隆重,来的是楚王世孙。
朝臣也无异议。百善孝为先,世孙上回因病没能给高祖母庆寿,未能尽孝,这回趁着辞旧迎新的日子补上,也是情理之中。
大年初一正是往来走动、拜祝新年的时节,且是忙碌。朝会毕,谢思言又在宫中盘桓片刻方出来。才回鹭起居,底下小厮就捧了一张帖子过来。帖夹上没有名姓,拆开来,几行渴骥奔泉一般的行草映入眼帘。
沈惟钦坐在擎杯楼的四楼雅间里等了两刻,房门陡开,冷风灌入,一抬头,谢思言已立在了门口。
两人坐定,沈惟钦道“一别半年,世子别来无恙,给世子拜年。却不知世子寻我何事我在庙里为伯祖父祈福时,也顺道为世子祈福,望世子姻缘顺遂,得偿所愿。只是,到底不过佛前祷告,我与世子也不算熟稔,怕是不太灵验。”
“听闻世孙前阵子身体抱恙,我还担忧不已,世孙可千万保重自家。在此也给世孙拜年,祝世孙天锡遐龄,松柏长春。”
沈惟钦低头喝了口热酒。
谢思言将给老者贺寿的祝词套在他身上,不过是讥讽他装病。
“正逢年节,下头的雅间都被人订走了,倒累世孙多上两层,万望见谅。今次叫世孙来,是有要紧事要说的,请世孙仔细考虑。”谢思言似笑不笑。
谢思言走后,沈惟钦仍坐在雅间内独酌。
谢思言跟他说,他要与他合作,除掉常望的父亲常义。于他而言,常义是皇帝近臣,主张削藩,留着是个祸害;于谢思言而言,常义参与了当年戕害他母亲的事,此仇不共戴天。亦且,难保将来常家势头更盛之后,不会对谢家下手。
谢思言方才说“我也不怕与你说这些,我早就猜到楚王府知道些什么,令祖好歹经营多年,知道些秘辛也不足为怪。世孙先前不是还说,我与世孙将来兴许还会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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