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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栖鸾是知道的,她年幼时,街头巷尾总徘徊着乞讨的流民,随着她慢慢长大,那些破败的房屋,荒废的农田,褴褛的农户都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清平。
这个帝国正在蜕变,尽管这种蜕变是膝行着的,过程中有着秽羽旁生……
他要做那秽羽了。
东沧侯再度咳了起来,推开侍婢喂来的药,道:“你终究是放不下前朝遗臣之仇,老夫如今沉疴,管不住你了,你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
“请侯爷……交出军权。”
一片寂然中,所谓养虎为患,到底还是反噬回来了。
东沧侯手里的军权,可调动宫中禁军,若有人意欲谋反,则必要先夺禁军。
“那你要从我手里抢。”陆栖鸾说道。
他变了,她也变了,一场冬雪淹没了遥遥相对立的视线,分明昨夜还恍然梦见对方在湖畔听风轻语,待雪静风消后,却是一个权倾朝野,一个铁胄加身。
漠然相对,分毫不见柔色。
“你让我恼心了。”谢端似乎并不欲争论,朝门外走去,“给你家中去封家书吧,待冬雪稍过,令尊堂要远游了。”
陆栖鸾掐着手心,她早知道自己的身世要连累父母遭贬,却没想到,下达命令的是谢端。
她终于按捺不住追出门去。
“谢端!”
被喊的人,步子未停,又听得她质问道——
“你就这么想逼我吗?!”
“是。”
满园霜雪入眼眸,他定了心思,此行绝不回头时,却闻得身后一声轻颤——
“侯爷?”
身侧跑来许多面色焦急的医者,片刻后,房内隐约传出一声人之将死的低泣。
混乱中,陆栖鸾对他说道:“谢端,你当真放得下吗?”
眉睫间的苍白之色渐渐透明,化作一线水色,却在未落前便消失殆尽。
“本相,放得下。”
这就是他的回答,今后,再也不是寄情山水的文人,而是权臣。
……
除夕夜,本该是京城人家共享天伦的年节,年迈的官吏却不得不早早起身,挑了件朴素的缁衣,去了东沧侯府。
侯府门前挂起了白绫,府外两条街,皆让训诫的军士清空,留给丧仪队伍来往。
臬阳公来得极早,他也一样老迈,本该卧病,今日却坚持亲身前来。
“今日是谁主持丧仪?谢无敬人呢?”
臬阳公似有微怒,他昔年与东沧侯齐名,乃是军中两大柱石,有过命的交情,此时一来不见东沧侯义子,自然怒上心头。
正堂里走出一人,一身缟素,躬身拜道:“见过公爷,谢公国事缠身,府中丧仪由我主持。”
“是你?”
臬阳公心头火气一滞,道:“当日听闻你实乃陆延之后,老夫还不信,没想到这府中出了事,却是你一个丫头出来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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