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告烦闷之至,已经不由握上了剑柄。袁家妇跟着落眼,不知怎得就在火光凛冽中看清了他腰间那块大镖局的令牌。嚯!这下更了不得,干脆一整宿都没得睡!袁家妇不知怎得就打定了主意,非要雇韩告保他夫妻二人回延州临真,甚至跑去翻出了压箱底的狐裘大衣来做报酬。狐裘一匹值千金,韩告并非不曾心动,但他到底还是拒绝了,且借了神明之口——否则如何劝得动?所谓数术,他自认也使得一二。京中临行前亦曾起卦排盘,占者一如不远处那位童生所中,也是凶象。只他不信罢了。且不仅不信,现下还又卜一遭:否极泰来,无往而不利,袁家妇亲眼瞧着。如此再踟蹰不前,还能所为何来?
“那、不然,还得问镖师老爷,借点东西。”
此地已经极北,又近深冬,酉时日落,辰时日出,足足七个时辰都陷在黑夜里,轻易不可琢磨。袁先生离得远、木棠藏得深;一个担惊受怕,一个大病初愈,更是不知何时便已先后睡着。狐裘大衣终究却还是被留下了。该是“被马儿跌落在了地上,不曾仔细瞧见”。
“几家娃儿拼出来的谢师礼,他本也当不起。”
何止当不起,做丈夫的甚至从头到尾都不曾注意行李中少了什么,第二日糊里糊涂告别了就走;木棠好像也不曾注意车厢内多了件什么宝贝,顺手也揽了裹在身上。可是多亏了这张狐裘,就在朔方郡门口换了他们轻松过关。彼时已当落钥,他们从西面偏门而入,顶班的老衙役玩忽渎职,含饴弄孙正乐得自在。西门出出进进向来也就是些去右威卫营里做工买卖的本乡人,杨绰玉那般阵仗已经是数月不见,他自然不认为就在同一日还能再出现如此意外。在城门口帮忙盯稍的老妪则和他不同,远远瞧见了马车先点头哈腰,等见了狐裘更是眼睛都直。“这几天暖和起来,穿不得这个。”她回头瞧瞧无暇他顾的自家老头,上手将车帘阖了严实,小心叮嘱,“哪家的千金呐,打量着看胜仗,瞧相好来的?京里来的亲王大人最忌讳这个,才闹出了人命来!可赶紧、别显摆风头,住一宿心意到了就回家去吧,啊!”
远远的,十数人的民工队将要回来了。等完了这一波,城门该彻底落下,身后老头子也哄劝着孙儿,已经在磕鞋底了。老妪便赶忙将马一拍,还指明了客栈方位。京里来的亲王大人虽说最恨军中儿女私情,连右威卫的大将军都说杀就杀。可方才她提到“相好”之时,那小姑娘忽而掀了侧帘,似乎有千言万语想问,又一句都说不出来,只那双杏仁般圆润的眸子满溢了泪水,有一瞬亮如天边群星。老妪竟然福至心灵般,回想起自己年轻时,那些有悲有喜的好时候。那只不过是个小姑娘,哪能和当兵的大男人相提并论。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乐意做什么便由得她们去。她们幼稚却明媚,总该有用不完的好运气。
时年二十有七的韩告,好运则早已用尽。
城内现今只开着一家客栈,寡居的老板娘脾性乖僻,这几日正和儿子为娶媳妇的事怄气,厅堂里伙房中乃至饭桌上,你来我往都不绝于耳。老板娘骂:“人家新丧父,这时候你也有心思去占便宜?”小掌柜就嚷嚷:“真心实意的,谁在乎这个?”老板娘又拿时节特殊来吼:“自顾不暇,都没成家立业你还有空想东想西!”小掌柜却不以为然:“年纪轻轻的,谁又在乎这个?”当后来老板娘催着儿子参军,反被后者拿蔡筑之死来回怼:人右威卫那左郎将,大将军!寻常动个心思就能丢了命。她儿子若进了军队,还能保得住自个脑袋?“那是荣王殿下新官上任三把火,右威卫可从没这种事。”老板娘说着摇头,“是可惜蔡将军……但也该他活该!和燕人搅和在一起,准没好事!”
“那儿子瞧上的又不是燕人……”
“你要是敢和燕狗混在一起,老娘第一个打断你的腿!”
老板娘将筷子猛地一拍,连韩告都被吓一大跳。小掌柜的用鼻子哼出口气。面色苍白有如阴山积雪,愁眉苦脸好像已经断了双腿的,却又是木棠。或许韩告的猜想并没有错,她的确已经有了意中之人,就在那位荣王殿下身边。她主家本就是荣王殿下的妹妹,寻常往来不少,一时情动也是在所难免……可她才不过十四岁!
十四岁的木棠却已经敢学小掌柜的翻窗。
九原少有外乡人,这城中最大的客栈也不过只一层楼七间客房,东西及南面围起,当中庭院为防寒加了门墙屋顶盖成间小小饭堂,伙房则单独修在后院里头,免得烟熏了来客。老板娘母子睡在东面两间厢房,木棠和韩告则在最西面挨着院门。西墙窗户再一挑,跟着就是暗巷。韩告将床挪去窗沿墙根下,才眯了眼、没多时便听见些窸窣响动。先是猫叫——模仿得拙劣;后是脚步——落得轻悄。二十五步,将将够从东厢到西门——是小掌柜,大约夜半私会情人。韩告没心思搭理。但接着,风声也吹进隔壁窗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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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木棠。韩告站起来,只一步就跨出窗去。正是夜深,目之所尽处不见丁点灯火。他一袭黑衣侧身而立,墙角相拥低语的有情人不曾察觉,跟着也跨坐上窗沿的木棠更不曾留意。一袭单衣,未着鞋袜,她披散着头甚至探回身去又要够什么——或许是那件狐裘。不,她只是抓着了自己放在案上、干瘪的一只小布包。宣清长公主随身十口箱子,虔金号满载了三辆马车,小丫鬟全部的家当却只有这么一只布包,半斤都用不到。韩告只见里面有一本书、一支笔,或许还有些衣衫饰,至少值得她在夜半仓皇逃跑时仍不忘贴身清点仔细。围攻西受降城的战役已然打响,就算九原尚未全城戒严,城门也毕竟申时便关,到巳时才会再开启。远方时而亮起火把,或是巡街的右卫兵士。小掌柜与他意中人皆是九原土生土长的良民,便是遇上了也不怕。可木棠又为何冒险,又是想去哪里?
这十天旅程,她几乎什么都不曾做。不出声、不露面,万事顺其自然,就像一团空气。韩告甚至主动提议,送她去刺史府求见早该到此的宣清长公主,她那时也不过低了脑袋,仔细要数自己荷包里还有几个铜板。离家出走容易,认亲归位要看命。依孙刺史的态度,随行县尉多半不会为她出头作保。见不着荣王殿下,长公主今夜就还得寻回来与木棠挤在一处。所以少不得找家客栈,要间屋子。韩告明白她担忧,更不曾让她破费,她看似受宠若惊,后来却到底连句“谢谢”也不肯说。是宁朔那夜惊得狠了,还是镖头那一巴掌打得重了?她缩手缩脚、做了一路乖顺的哑巴,却在到达九原的第一夜,爬窗要跑?
或许正是要去荣王身畔,寻她那位“二哥”……
该是情郎。
又呼一口气,韩告一手支起窗扇,打算回去继续睡觉,睡好了天亮去找卢正前一并回夏州去。可是就这个时候,又一阵风擦过耳畔。接着是马蹄,渐次轰响、直冲此间而来的马蹄。于是转瞬之间,好像很多事情都乱了套:小掌柜一个慌张已经扭了脚,木棠跟着就仰面栽倒;韩告向前一步,有人不由分说反将他隔开;咫尺之遥,他看见一个拥抱。
手上收了劲,他冲着讨巧去,不过运势如飞试图抢个先机。未曾想他快,有人却比他更快。他先扑个空,接着腰间居然也是一轻。就这么错身而过的空档,他甚至看不清是谁抽走了他的配剑,又是扎中了何方宵小,他忽而觉得自己实则什么都不明白。木棠叫:“是我二哥!”她说的是站在韩告身前,腰细臂长、其貌不扬的练家子;并非将她抱在怀中,一言不的玄衣客。
有啜泣声,是小掌柜那意中人。
韩告便从他们身侧离开,安抚过受惊的小掌柜,后来在堂内坐了很久,将自己沾了不知何人鲜血的宝剑用紫帕慢慢擦拭。先有马蹄响了几趟,一趟比一趟焦急;后来亲事府更是直接找他传话,打了荆典军的旗号,也是“要事相邀”。临行前,不用卓爷专门叮嘱,韩告自己就搜集过长公主及随从所有能找得到的信息。他知道木棠姓李,那么她二哥便不该是所谓“荆典军”。
抱住了木棠的那身玄衣,姓“荆”,属于亲事府的典军。
他已经知道对方要叮嘱些什么。
他却并不打算欣然从命。
荆风不是今夜第一个走窗户的,今夜却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遁窗而逃。前脚才“恭送”走前来打探消息的秦大将军,回身听手下亲事回报韩告拒意时,又闻原处疾步匆匆,分明再熟悉不过的鼓点,当下便道大事不好,来不及寻摸退路,顺手推窗一个鹞子翻身就地滚入房内,正正好就落在仍凝神遐思的戚晋面前:
“文雀。”贴身亲卫小声往外一瞥,“曹文雀。”
戚晋看他的神色便古怪:
“那你滚出去啊,滚进来做什么?”
荆风情急之下只想回避,哪想得出文雀本就是为拜见戚晋而来——此时此刻,已听门外通传。他自投罗网,眼下焉还有处可藏?仓促间竟又是要去推窗。戚晋皱眉就看着他,倒是他自己似觉窘迫,犹疑再三,转过身来道:
“韩告不愿前来,但他今夜‘什么都没看见’。还有,秦将军离开时神色正常,应该、确实只为告罪而来,不知今夜房中之……”
话未说完,但见戚晋直接抢步上来,将那窗户“哗啦”狠劲向内一合。门外曹文雀影子吓一颤,戚晋一记眼刀跟着就削来。什么“房中之事”,平白坏人清誉!何况本也无事生!开着窗户如此胡言乱语,若秦秉正走慢了些,抑或那房上偷窥的右威卫多看到了些什么……荆风知他烦扰,三缄其口抚上窗棂好像仍惦记着要逃,却再次忍不住开口道:
“韩告,可信。”
方才交手虽只一瞬,荆风却知道与秦秉正那银样镴枪头不同,那镖师面如石、唇似刀、肩宽臂长、背厚身高,乍一看危于猛虎,险胜寒潭;但底气稳、中气沉,却是个石头性子,绝非不义之徒。所以韩告说什么,他便照单全收,甚至如若明日折返夏州,或也可邀对方同行。戚晋点头允了,他再一次做了预备姿势,却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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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妈妈。文雀已经知道你在里面。”戚晋叹气道,“你到底想委托我问什么,自己问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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