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望日。
这日午时过后,全真教的数百名弟子,尽皆在重阳宫前的广场上集结。细看时,这些弟子又分为七处。
全真七子中,长真子谭处瑞已死去多年,马钰、丘处机等余下诸子,怜念之下,对他的门人加意指点。因此谭处瑞虽死,但他的徒子徒孙仍是极盛,并不输于其余六子的弟子。
大较之前,先由七子的门人各自分头较艺,称为小较。此时,六子中长生子刘处玄、长春子丘处机、玉阳子王处一和清净散人孙不二,因下山处理李莫愁之事,都不在山上。
余下二子中,全真教的掌教马钰真人早已将教中诸务交付郝大通处理,独自在后山十余里的一所小舍清修。是以六子中仅余下广宁子郝大通一人在道宫主持教务。
不过今日因是小较,郝大通也并未在场,所以整个小较比武,由全真教的第三代弟子赵志敬、尹志平和程瑶迦等人主持。其余六处小较比武不说,在广场东南角的旷地之上,是王处一的徒子徒孙集结之地。
赵志敬、崔志方等全真教的第二代弟子,居前方而坐,余下的第四代弟子则是分为两列,按序排位站定。
赵志敬见众弟子都已到齐,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声说道:“每年的大较,乃是我教盛事,这一年之中,各位弟子独自习艺,进展不一,可藉此之机,尽力施展武艺,在师长和同门面前一展所长,依尔等表现,列为甲乙两等,停滞不前或退步者,不予记等。可都听清了?”
待众人都大声应诺后,赵志敬志得意满地下了命令:“好!现在小较开始,你等依次上前展示武艺!”
当下由排位最前的弟子开始展示武艺,轮流向下,或演练拳掌腿功,或施展刀法剑技,或显示内功轻功,或亮出暗器绝艺,不一而足,各有优劣。赵志敬和崔志方等人,依众人表现,俱都讲评一番后,定出甲乙等级。
杨过入门最晚,排在了末位,在众位师兄展示武艺时,他细心观摩,与自己所学暗自比较,感觉大有收获。众弟子都一一展示武艺完毕后,很快便轮到了杨过,他也并不多言,上前抱拳一礼后,打了一套掌法。
这套掌法杨过已经习练了将近半年,对于每一招如何力,每一掌有几种后续变化,以及如何攻守进退,无不烂熟于心。此刻演练开来,每一招每一式无不恰到好处,切合拳理。
在场的弟子之中,无论哪一位入门之时,都曾习练过这套入门掌法,当时只觉得招式平淡无奇,不过是简单的拆解之道,但现今看到杨过演练,才知内中竟还有许多没有领悟到的奥妙,不禁心下叹服,俱都喝起彩来。
赵志敬看着看着,也不由得暗自心惊,心道:“幸好我不曾传他内功修炼之法,依他此般进度,不出数年便能与我比肩,想不到这小杂种竟有如此学武天分。”
杨过一套拳法打完之后,众弟子至此已经全部都展示过了武艺,赵志敬又说道:“单人展示武艺已经完毕,现在开始双人对打!”他念了两个人的名字,便有两名第四代弟子走了出来,俱皆手中持剑。
这第二阶段的较计,一般都是先由入门较晚的两名弟子开始,这两名比试的弟子估计入门不过两年,剑招虽用得极是熟练,但攻守之间却大多都是死搬硬套,不懂得灵活运用,一场较技下来,不像比武,更像是将一套剑法从头至尾,依序演练。
杨过假想自己对上其中一人,用自己所习的掌法对敌,现两人剑招之间都有着不少破绽,估计如果出掌,十招之内就可将其中任一方打败,不由暗暗摇了摇头。
赵志敬一直在隐晦地观察着杨过,见他摇头,不由心中有气,心道:“掌法打得再好,还不是一个花架子?有什么资格鄙视他人?”他有心让杨过出丑,等场上的两名弟子下场之后,便大声叫道:“杨过出列!”
众人不由俱都有些惊讶,虽然门规没有具体规定,但以过去的习俗来说,入门不满一年的弟子是不必参加场上较技的,杨过只不过入门半年,喊他出来是何用意?
杨过迈步入了场内,看了座上的赵志敬一眼,心中暗暗冷笑,想道:“为了今日当众羞辱于我,你已经筹谋了半年,想来也不可能放弃这个大好机会,不过小爷我刚才展示掌法时,故意未用内力,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吗?图穷匕见,且看是谁能棋高一着吧!”
赵志敬又说道:“杨过虽然入门最晚,但刚才的掌法大家也已看到了,可以说是深得拳理。我全真教如今正是用人之时,有天资就不用担心会被埋没,有能力就会得到重用。现在让杨过再展示一下这套掌法的实战技巧,你们可要观看仔细了,也好能取长补短。”他一番话说完之后,便点出了一名弟子。
赵志敬的话中一味将杨过捧高,尽是赞赏之语,心中却是想着:“我此时越是夸赞于你,等下你落败时,就越丢人!”
那名道士和杨过互相施了一礼,杨过说道:“请师兄指教。”那道士回道:“不敢,互相切磋而已。”杨过便不再答话,移步上前,一掌向那道士左肩拍去。
杨过所使的这招名为“苍松迎客”,虽招式平淡,却是刚中有柔的攻招,配以内力,威力极大。那道士刚才见了杨过展示掌法,下意识便认为杨过内力亦是不弱,不敢硬接,便规规矩矩地用了一招“退马式”闪身避过,又晃身来至杨过身侧,出掌向他胁上打去。
二人拳来脚往,眨眼便拆了数招,杨过突出一掌向那道士脸上打去,那道士见避无可避,只得疾出右臂去架,却不想一架之下,感觉杨过臂上竟是力道平平,不由有些疑惑,又交手五六招,不由暗道:“原来他并无内力。”
那道士胆气不由一壮,出招之间不再顾忌重重,只管一味猛攻,于杨过攻来的掌招能守则守,守不住便直接用身体硬生生挡下,杨过一掌打至道士的胸前,反倒被那道士震退一步。
这下众人都大致看了出来,杨过掌法虽胜过那名弟子不少,但好像并无内力,出掌之时缺了力道,本来十余招之时便可将那名弟子拿下,却最终功亏一篑。
那名道士虽占了便宜,但欲要打败杨过却又显得有些吃力,杨过于攻守之道极为熟练,往往他一招刚出,杨过已经提前预知了后续的变化,轻易地就化解了他的攻击。
又斗了十余招,那道士的出掌力道渐渐加大,掌风呼呼,直压得杨过四处侧身闪避,一退再退,眼看就要落败,突见杨过闪身一转,已至那道士身后,一掌将他打得向前一个趔趄,不等那道士转身回攻,已是收掌退了出去,施礼说道:“师兄承让,师弟甘愿认输。”
那道士不由脸色一红,说道:“惭愧!”这片刻的交手之间,他身上已经挨了七八记拳招,若是杨过手上的力道足够,他早已倒在了地上,哪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赵志敬为了达到彻底羞辱杨过的目的,特意选了一名入门较晚的弟子,本以为杨过无内力支撑,很快就会落败,不想竟是这种结果,这可与他的初衷大相违背,见杨过想要下去,连忙又说道:“这哪里是比武竞技,一个只是一味闪躲,另一个纯用蛮力,简直是胡闹!清笃,你下去指点一下你师弟的拳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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