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敏之眼睛一亮,忍不住笑,登时窗外一树杏花都失了烟霞明媚。
檀轻尘刚进滴翠楼,就撞上这个明澈纯净的笑容,一瞬间恍了神,原地站住了,直到贺敏之看见他,方快步走过去,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叨扰。”又道:“听说敏之中了探花,晚上琼林宴刚好同行。”
一声“敏之”叫得又自然又亲热,贺敏之笑得有些僵,聂十三的眼睛里有了戒备之意。
檀轻尘毫无察觉,叫来堂馆儿加菜,笑得温和:“十三素来吃得挑剔,又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加个樟茶鸭子、鸳鸯五珍烩、酱爆鹿脯好了。”
聂十三冷冷道:“我吃饱了。”
檀轻尘似未听见,自倒一杯茶,茶香袅袅中,淡淡问道:“敏之近来手头是不是不太宽裕?”
贺敏之与聂十三互看一眼,略有几分尴尬,聂十三的脸上,已经有些发红。
半晌,贺敏之轻咳一声,刚待说话,檀轻尘已笑道:“你二人年纪尚小,十三已是孤儿,听闻敏之家中也只有一年老仆人,这一路行来赶考,自是十分辛苦,靖丰城又是个花钱的所在,一具旧琴换五百两银,大是妥当,此事莫要放在心上。日后再有所需,找我就是,在下虽只是个闲居的亲王,银子倒不甚缺。”
如沐春风。
贺敏之垂下眼睫,眼神有种古怪的冷意,却低声道:“多谢王爷。”
檀轻尘一笑道:“琼林宴酉初开席,你从未入过宫,一会儿就随我走吧。”
贺敏之点头答应,聂十三道:“我在宫外东华门等你。”顿了顿:“你……一切小心。”
只是入宫赴宴,聂十三却特意交代这一句,檀轻尘不明其意,贺敏之却明白他是看自己今日颇为紧张此事的缘故,心中温暖,道:“我知道,你放心。”
琼林宴设在宫中春景殿。
文帝身边大太监徐公公一张圆白脸,尖声传道:“状元龚临、榜眼宋君博、探花贺敏之三人觐见皇上。”
三人垂首进殿,下跪行礼。
文帝嘉勉道:“今科三鼎甲的文章朕都看过,颇有见地,字字珠玑,龚临的策论尤为精警老道,不愧是龚侍郎之子。有这等人才下场登科,实在是我大宁的福气。”
又道:“榜眼探花均是出自玉州,江南果然人杰地灵,宋君博刚过弱冠,贺敏之年方十七,都是年少有为,朕很是欢喜。”
温言道:“都起来入席吧。”
三人叩谢。
贺敏之抬起头看向文帝,缓缓站起。
徐公公轻轻“唉哟”一声,文帝沉静的眸子里露出些许惊异,声音竟有一丝颤抖:“你叫贺敏之?”
檀轻尘目如深潭,静静看着含笑不语。
贺敏之恭敬道:“微臣正是玉州贺敏之。”
文帝顿了顿,方道:“坐吧。”
一时开席,文帝素来御下宽和,众人也不甚拘谨。
天色已暮,有宫女点上了百盏琉璃灯,一队舞姬进来跳了回波乐。
珠晖似的灯光下,贺敏之的下巴微微仰起,清冷精致,檀轻尘看向他的眼睛,举起酒杯。
十一王爷傅临意座位挨着檀轻尘,是唯一常驻靖丰的亲王,性情风流骄纵,从小不喜修文习武,只对吹拉弹唱纵犬扬鹰诸般玩耍兴趣盎然,到大了一些,更添了拈花惹草的毛病,偶尔还会民间猎艳,御史屡屡上奏参告,却屡教不改,令他的长兄当今文帝极是头痛。
傅临意只比檀轻尘大了两岁,与太子同龄,只要檀轻尘在靖丰,定会找他聊天玩笑,很是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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