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过去,那事早埋在尘埃里了。他已年逾四十,面带沧桑,这人却还是与十六年前一般容貌。
行过点点头道,“我想起来了。你的二头目在尚其楼杀了我的委托人,抢了雪华玉莲,还放了一楼火,所以我才来。”
披解顿了一会儿,道,“是麒继无理在先,但人也你也杀了,此事已了,你我商议一命抵一命,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犯……”
“恩,是那样没错。”
披解握杖的手一紧再紧,道,“两年前狼儿到尚其楼求资,是我的意思。他若有什么不当的地方,我来担待,与他无关。”
行过哦了一声,好商量地又点点头。
“但你今日……”披解道。
相比于他的紧张与防范,行过只是轻松地笑了笑,“没什么,我不是来寻仇的。”
披解眼中却紧张之意更甚,面色更寒,又道,“难道你与狼儿……当真如他所说?”
行过愣了一下,随即牵唇笑了起来,刚张嘴说了半句,“只是……”外面突然响起人声。
“狼哥!首领说了不能进!”
“滚开!”
短短几声急促的打斗声,接着就见一个人影箭一般掠进来,径直射向披解。
披解抬手一杖刺去,与来人左臂七煞甲盾相抵,发出铮一声轻响——拐杖底装有铁刺。
来人自然是他侄子披狼,他于昏睡中被自己两个下属杀猪似的呜呜声吵醒,一听他们说了情况,心都凉了半截,只怕行过凶多吉少,心急火燎地就赶了来。
一来就见行过帽子都拆了,披解神情冰冷严肃,手中拐杖握紧——似乎正是要准备出手的动作。冷汗霎时流了一背,想也没想就冲了过来。
披狼自然是比不过他叔叔的,但发起狠来,哪里还顾得那些,叔侄俩对了数招,披狼趁着对方退身躲闪的当口,回身一把抱了行过的腰,连连退出数步。
他左臂搂着行过,箍在怀里护得死死的,右手甲爪抬在胸前作攻击状,警觉地看向披解。
“你有没有事?!”他一边瞪着披解一边微偏了头道。
“哎……”行过还没怎么反应过来,被他抱得紧,脸贴着他温热的颈边,眨了好几下眼,才说,“没……”
披解沉默地看着他的侄子,看向他怀中行过的背影的目光仍是防备——他并不知道那“只是”后面的话是什么,但此刻也不能再说什么做什么。
他不知道行过和披狼究竟是什么关系、披狼知道行过的多少底细、行过究竟想做什么。
但他知道至少他侄子把行过看得很重,因为披狼此刻看向他的眼神又恨又怒,充满敌意。
披狼见他只是站着,似乎没袭击上来的意思,于是护着行过又退了几步,头也不回地出了帝堂。
“首领!”被打得脸上青了一块的麒麟急急从外面冲进来道。
“让他们走。”披解道。
烛光下更显孤独的背影有些佝偻,披解拄着拐杖坐回帝椅。
他只觉得比之前更疲惫,他膝下无子,披狼自幼丧父,侄子就是“儿子”。这个“儿子”之前从未忤逆过他,从未因为他人与他动手。
从未有那种又气又怨的眼神。
披狼按不按他的指示与人缔结婚姻并不最重要,最重要的是,与他侄子纠缠不清的那人怎样都行,绝不能是这个人。
不,这不是人。
他沉默地坐着,只感觉到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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