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袄,换着软底拖鞋,从屏风后出来。半天的工夫,彼此都不作声,任放究竟忍耐不
住,是他先开口,便问胡晓梅道:“你无论和什么人在一处,都是有说有笑,为什
么一见了我就是这样闷闷不乐?”胡晓梅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是你的玩物,应
该见着你就有说有笑。”任放道:“我不敢把你当玩物,但是我希望你,也不要当
别人的玩物。”这一句话刚说完,还没有说第二句,只听得啪的一声,胡晓梅将桌
上一只洋瓷杯子,往地下一摔,摔得粉碎。那茶杯子正摔在任放面前,摔碎的碎瓷,
一直溅得任放脸上来。胡晓梅雪白的脸,气得像擦了胭脂一样,一直红到耳朵后面
去。用手指着任放的脸道:“你说出来,我是谁的玩物?”任放依旧站着拍他的烟,
半晌没有作声,然后用手在口里取下烟卷,弹了一弹烟灰,含着微笑,冷冷的说道:
“但愿你不是人家的玩物。”胡晓梅用背靠着玻璃橱门,两只手十个指头互相交叉
着在一处,放在胸面前,说道:“我愿做天下人的玩物,就是不能做你的玩物,干
脆说,你不配做人的丈夫。”这话未免太重了,教人怎样受得住?任放又是一个学
陆军的人,多少带点军人的色彩,听了这话,恨不得伸手就和她打起来。但是他忿
火攻心的时候,胡晓梅的态度,已不是那样强硬了,忽然眼珠一动,一对一对的眼
泪从粉脸上落下来。她因为没有手绢,低着头,用手牵着小衣襟来擦眼泪。她今天
蓬着短发,又穿的是一件小小的夹袄。这一哭越发现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来,到了这
个时候,不由你不回肠荡气,怎样还忍骂她?任放心里既有气,又不忍十分发作出
来,只是极力的抽烟,一会儿工夫,将烟抽了大半根,他便扔在地下,用足使劲把
它踩灭,好像出不了的气,都可以由这脚底下出似的。半晌,两个人都不说话。胡
晓梅将眼泪擦干,说道:“我私下所有的几个钱,现在都全花光了,我这是图着什
么?无论如何,你要给我五百块钱一个月。”任放冷笑了一声,说道:“五百块钱
一个月。不多,这五百块钱,作什么用?”胡晓梅道:“那你就不用管。”任放道:
“我辛辛苦苦弄来的几个钱,不能给你看戏跳舞花光。”胡晓梅道:“我跟谁,谁
就要供给我看戏和跳舞的钱。不能供给,两下就撒开。”任放道:“撒开就撒开。”
胡晓梅道:“不算话呢?”任放道:“为什么不算话?”胡晓梅道:“好好好!没
有别的说了。”说毕,她展开床上的一条水红华丝葛薄被,爬上床去,一歪身睡下,
就将被盖上了。她睡的是床里边,床外边还有一条秋罗的薄被,意思是让任放睡的。
任放见她不吵,自己又何必尽闹,也就只得胡乱睡下。
谁知胡晓梅把气头上的话,认作真话,次日起了一个早,将头梳好,把自己随
时要穿的衣眼放了一只小皮箱。拾落得好了,便吩咐老妈子,招呼马车夫套车。任
放在床上,原是睡着的,后来胡晓梅开橱子开箱子,扑通扑通,翻得直响,就把他
闹醒了。他睡在床上,假装不知道,心想看你怎样。后来胡晓梅真叫套车,他不能
不理了,一头爬起来,问道:“你上哪里去?”胡晓梅把头一偏,说道:“你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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