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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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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夜晚骤然被枪声惊破,聂昭迅速坐回车中,耳听急雨般的枪声震得耳中嗡鸣,汽车连连摇晃,甚至已有子弹击碎了车前的挡风玻璃!

“保护陈长官,保护聂小姐!”

徐副官高声呼喊,旋即光亮大盛,一排警卫自陈公馆中冲出,皮靴踏地,枪械上膛,各种声响杂而不乱,火速与那些来者交上了火。

聂昭伏低身子,匆匆望得一眼,见来者至少也有十几人,个个黑衣黑帽,携带武器。

他们是什么人?竟有胆在陈公馆的门前动武!

他们的目标又是谁?

是陈雪堂,还是她?

此刻,聂昭已来不及细想许多,只霍然起身,推开了车门——

不论如何,眼下都是个脱身的绝好机会!

一片漆黑当中,聂昭混在枪弹中奔跑,不敢回头张望,耳听徐副官一声声喊着“聂小姐”、“聂小姐不见了”,这便咬牙忍住脚上痛楚,一口气跑进了陈公馆后身的暗巷当中。原以为巷外正在激战,无人注意到她行踪,她暂躲此处必定稳妥,谁知低头一暼,却是一路血红蜿蜒——

这便糟了,恐怕是她动作太大,又牵扯了肩膀伤口流血……

来不及感叹失策,果真已有脚步跟来!一名黑衣男子骤然现身,聂昭避无可避,却听宋方州的声音于身后响起,“聂昭!”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黑衣男子迅速扑上前来,聂昭躲闪不及,已被他钳制在手!

“你别动她!”

宋方州瞠目迫视,下巴绷紧,一把乌亮手枪端在手中,对准了那个挟持着聂昭的人。后者同样握枪在手,飞快朝宋方州的方向扣动一下扳机,聂昭脱口惊呼,却并未听到意料中的枪声——

似乎这才意识到枪已没了子弹,那人利落将手枪扔了,随即朝宋方州道,“你,枪,给我!”

日本人?

虽只四字,那人的日本口音却已暴露无遗。聂昭抬头与宋方州对视一眼,见其略一蹙眉,只那么微小的一个动作,她的心头已然雪亮!

她极轻地点了点头。

果真,宋方州并未讨价还价,就那么顺从地俯下身去,将枪撂在地上,往这边一推。

黑衣人依旧死死勒着聂昭的咽喉不撒手,一边小心地蹲下身子,指尖触碰到枪柄的一瞬,聂昭已低头咬上了他的手臂!

“八嘎!”那人吃痛松手,宋方州趁机飞起一脚,正中其小腹,径直将他踢出了几步远。他摔倒在地,却没慌张,转瞬举起手枪朝聂昭瞄来,面色霎时巨变——

宋方州的枪管里向来没有子弹。

只这么短促的间隙里,聂昭便已脱身!宋方州上前拉住聂昭的手,聂昭立足未稳,被他带得一个趔趄——

“我脚有伤!”

聂昭匆匆开口,宋方州动作一滞,蹙眉骂一句“不他妈早说”,便已将她拦腰抱起,朝着暗巷的另一侧奔去。

身后枪响不断,火药的浓烈气味呛得人双眼剧痛,难以呼吸。聂昭倚靠在宋方州怀中,极力辨认着枪响的方位,想要提醒他注意躲闪t,却已无力开口了。到这一刻,疲倦终于淹没了她的神思,她索性就闭上眼,任由他用胸膛为她抵挡一切……

“宋方州应与你提过,我们是北大同窗。

“彼时,北大的校长是严几道老师,学校风气开放,各种先进的学术细想交汇云集,让我们大开眼界。虽说分属不同的学院,我与他却是最好的朋友,因为我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理想,那就是赶走侵略者,建立一个没有皇帝的国家,让所有同胞都自由、平等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毕业后,我回到上海,遵从父亲的意愿选择入仕。宋方州亦是名臣之后,却不喜仕途拘束,便回到家乡广州,自任主编办了一张《东方群报》。

“你知道,宋方州出生在书香世家,自幼便打下了非常扎实的文学功底,这一点我羡慕不来。他的文章,不仅文采飞扬,而且针砭时弊,字字见血,我时常为他捏着一把汗,怕他开罪高官权贵,误了自己的一生。我也曾多番发报给他,提醒他韬光养晦,注意保护自己,他却一概不听,依然锋芒毕露。

“一直到民国八年。那年,他写了一篇痛斥督军制度的文章,洋洋洒洒两万字,主张废督,并提出了一系列整改措施,让我们所有人眼前一亮。只是,废督谈何容易?多数军阀都不在意这国家,只在乎他们自己的势力与土地。此事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不仅未被当时的掌权者采纳,还险些为他招来杀身之祸,不少军阀都视他为眼中钉。相反,这篇文章被一个名叫津田良二的日本人注意到了。

“当时的津田良二已经是日本陆军大将,家族拥有庞大的产业。他欣赏宋方州的才华,更欣赏他不畏权贵的风骨,便暗中联络到他,提出愿意资助他留洋读书。彼时的宋方州早已灰心丧气,理想消弭,只留给我一封书信便一走了之,听从津田良二的安排去美国读了哥伦比亚大学经济系。

“为了掩人耳目,津田良二并未以真实身份进行资助,而是假借了宋方州的姐夫李昆展的名义。也是经由宋方州引荐,李昆展与津田良二做上了生意,他们一同插手到上海的烟土行业中,打算以烟土生意为幌子,利用租界进行鸦片走私,把控上海的经济命脉。

“硕士毕业回国的宋方州,不再办报纸了,而是破天荒地加入了国民党,开始从政。因背后有津田良二的扶持,宋方州一路受人提拔,如今已坐上了上海财政司的头一把交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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