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随之一振,抬眸看向蒙拓棱角分明的那张脸。
兵者行其诡道也。
蒙拓个性沉闷,不擅言辞亦沉默寡言,从不争强斗狠,看似憨实厚道,却早已站明立场,跟随石二哥石阔,也能说出“不争者无用”,“胜利即正义”这些话。
蒙拓并非无欲无求之人。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自己想做什么,理智而沉默地看待一切,适时出击从不自乱阵脚,因为冷静所以客观,因为客观所以精准,因为精准所以从不行差踏错。
长亭仰眸看他,看着看着便笑了起来。
他们真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呢。
她经历一场大变,整个人却变得豁达起来,明白世事无常,故而应当今朝有酒今朝醉,她行事执拗固执,不惜一切代价地做事,甚至只要陆纷死,她可以将这条命送出去。
而蒙拓呢?
亦是经受大变,却明白从夹缝中求生存的道理,凡事心里有只算盘,一五一十地算,条理清晰地做事,往往能反应极快地从一堆法子里找到最有利,自损最小的那一条。
她因为感性所以一定要聪明,而他却因为聪明所以才会感性。
两个人,极不同。
从出身到经历,从个性到态度,从处事方式到行事风格,两个人都有本质上的区别。
可偏偏,长亭什么话都可以与蒙拓说,蒙拓也只肯对着长亭笑。
所以,人吧,真奇妙。
照真定大长公主吩咐,天色一昏,陆纷的讣告便依序抄送发下,先发光德堂内宅
满秀进进出出几次,神容肃穆神色紧张,终究在讣告发下之前,同长亭凑耳轻语,“秦堵已经策马离开平成了,该怎么做,什么时候做,奴同他讲得一清二楚,他不能拖后腿。”
长亭点点头,“不过小事一桩,秦堵被磨砺得都能从幽州赶回来,这些小动作,他能做的了。”
满秀再应了个是,又有小丫鬟来寻她,便脚程加快出了内厢。
“她怎么这么忙…”
玉娘塞了块枣子糕在嘴里,囫囵嚼着,嚼完了再埋怨,“我这一天只能见她三回,早晨吃饭,中午吃饭,晚上吃饭,现在我脑子里全是满秀吃东西的样子…”
玉娘啧啧嘴,意味深长,“那可不是啥好看的画面。”
约是小时候饿恨了,在这研光楼,满秀吃东西是出了名的快准狠。
照玉娘的话说,“像只塞东西进嘴里吃的地鼠”。
本来很紧张,长亭想了想那个画面,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章乱(下)
第一百四十章乱(下)
廊间的白灯笼摇摇晃晃地亮着光。
长亭一边笑着,一边慢慢将眼神从白光上收回来。
光德堂的白灯笼挂了这样久,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取下来呀?
陆绰、陆五太叔公一家三十四口人、陆纷…
好像一下子陆家的人都快死光了。
会不会再过些时日,整个平成变得空落落的了?
一场又一场的丧事,一声又一声的哭号,一家又一家心碎的人儿哟。
长亭好像神情淡漠地置身事外,却又身不由己地牵扯其中,她努力想挣开这个漩涡,可终究发现她正身处在漩涡的中心,腿脚被一下一下地往下拉扯,一点一点地向下沉去,水渐渐没过口鼻,她几欲窒息。
“不可能!”
堂下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长亭深吸一口气渐渐回过神来,眼眸朝下看,是陈氏那张满挂泪痕的脸,她身形孱弱匐在地上,仰头望着真定大长公主,她极力忍耐却还是能清晰地看见她浑身如抖筛。
“不可能的…二爷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就这么死了呢!他带着六千人啊!六千名陆家的精兵干将呀!怎么能说走了就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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