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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等,等了又等,一直没有等到符稽的那把刀落下来,长亭心头暗道不对,如今身处石家内院又不好请张黎进来,只能闷头思忖,日渐吃不了饭菜也睡不好觉,蒙拓走时天已近初冬,如今天气愈发凉起来,庾氏便安抚长亭,无非两个字,一个“等”、一个“忍”,等得住时光忍得了彷徨,长亭却一直隐隐觉出不对,托玉娘去寻岳番,谁料得岳老三早随蒙拓出了城,长亭咬咬牙终是召了张黎,直截了当开了口,“张先生,益王久久没有动作,我心里一直不踏实。”
庭院极小,风吹过堂,长亭看向张黎,张黎看向蒙拓幼时挂在墙上的舆图,沉声静气道,“益王久久不动,无非三个缘由。或建康内部出现了问题,或他在静待时机,或...”张黎语气一顿,脸色有些僵,“或许,益王也只是设了一个套,当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他使的是调虎离山之时,其实他用了一招声东击西...”
长亭大眼轻轻眯起,深吸一口气,手脚顿时冰凉,如果是后一种,那么益王符稽还真不是个绣花枕头...先是将陆长英逼迫为孤军直入,再迫陈家搬迁投诚,如今声东击西,分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如果...如果益王符稽一开始对准的就不是冀州,那会是哪里?
长亭手指僵直,稍稍一蜷,直觉这样凉的天,她掌心全是汗。
如果不是冀州,那便是...
“邕州...”长亭端坐于太师凳上,却感觉全身无力,如果符稽真的抱定第三种主意,那么他当真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虚晃一枪,让石家以为他在调空巢,预备进攻冀州,在此情形下,阿拓必定率兵回邕州,否则邕州迟早大乱,一旦大乱邕州必定不保。石猛与石闵身边有精悍的行伍和高手护卫,石阔接手幽州多年已将幽州管制得密不透风,只有邕州...内乱、地势偏远、更重要的是那是符稽老巢,符稽对邕州内外了如指掌...”
张黎手撑在木案上,双手交叠,脸色不是很好。
长亭的脸色也非常不好,这样看来符稽的目标一直是邕州,如果蒙拓不离开冀州去邕州,那么半铜城的那场内乱迟早会殃及邕州内城,在有心之人的煽风点火下,邕州城内反了只是时间问题;如果蒙拓离开冀州去邕州,那么他必定会留下大量兵力保卫冀州,他只会带极小部分的兵力回邕州镇压,符稽积攒火力全力攻击邕州,也不会攻不下来!无论蒙拓去与不去,符稽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邕州!
而此时此刻,蒙拓尚在邕州!
并且他只带了千余人马!
长亭手搭在木桌上,张黎苦声再言,“益王身边...恐怕又多了一位很厉害的谋士...”
第两百五一章博弈(中)
第两百五一章博弈(中)
益王身边有无谋士,长亭不知,长亭只知蒙拓再一次地身陷险境之中,而石家却无人有所预料。长亭紧抿朱唇,手一把撑在木案之上,沉声道,“我们去正堂。”
她必须有所作为,无论是增兵救援还是祸水东引,将符稽的视线重新投到冀州来,以此解蒙拓之围...她必须做点什么!
无论她与张黎的猜测成没成真,这个准备都应当提早做。
长亭走得裙袂生风,请小丫鬟通传之后,入正堂内院,庾氏正倚窗教石宣绣花,天已经暗暗灰了下来,长亭拐过屏风,福身问安之后,庾氏笑着一边收起绣花绷子一边同长亭说话,“怎么走得急匆匆的?看这天儿恐怕是要变天...”
“是要变天了。”长亭闷声回道,一抬头,声音放轻,“姨母,益王这一招恐怕有诈。”长亭眼见庾氏脸色微变,沉声再道,“益王久久未曾派兵来与冀州对垒,姨母可曾想过如果符稽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与冀州正面交锋,那他搞这么一出,目的到底在何处?”
庾氏并非蠢人,长亭也不是蠢人,张黎、石阔与蒙拓更绝非蠢人。
他们一开始认定符稽是想调空城池,擒贼先擒王,依照一贯的思维揣度符稽的思想,奈何却被符稽带到了沟里去。上一次被符稽带到沟里的是陆长英,他贸然出兵围堵陈家却反遭陈家围成了瓮中之鳖,万幸之万幸,陆长英逢凶化吉逃过一劫。
庾氏手上收线的动作一慢,石宣仰着头看二人的神色,蹙眉轻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庾氏手一招唤来丫鬟,“把大姑娘带回房去。”话音一落,丫鬟便将石宣带向偏厢,庾氏方沉声开口,“可是阿拓有来信?”长亭摇头,庾氏再问,“可是截到机密信笺?”长亭再摇头,庾氏手越蜷越紧,最后再问,“那你是如何判断符稽是何用意的?”
长亭抿了抿唇,温声回道,“如今只是猜测罢了,只是稍一想想,便觉符稽分明可走两路棋将军。咱们堵住了左路,却让右路放行,主帅前头没有卒子和军,难免心里头有些慌...”长亭伸手帮庾氏挽线收绷子,声音不硬,可其中的意思有些硬,“连阿娇这样养在深闺的妇道人家都能看出来,符稽、符稽身边的幕僚恐怕不会放任这么样的机会溜走吧。姨母这般的人物不会看不出来吧?”
张黎垂眸敛袖静候于正堂之外,隐约听见里间长亭的声音,眉梢一抬不觉心头大赞一声,他原先看长亭虎虎生风地走过来还以为长亭要么威逼,要么利诱庾氏出兵护蒙拓,可如今一听这分明是劝慰的语气,不骄不躁且处处站在大体之处先捧再劝再解释。张黎眼神一眯,这世上对外人彬彬有礼的太多了,对自家人客气有礼的太少,顶聪明的人是对着家人也能抱以最宽和的态度...如此情急之下,长亭还保持着平和,实属不易。张黎眼眸向里一瞥,暗暗点头。
天空“轰隆”一声雷鸣,庾氏顺着身子坐下,抬眸看向长亭,“是...我们将宝全都压在了冀州身上,若符稽一开始就打的是邕州的主意,那我们必输无疑...”临危,庾氏反倒不惧,脑袋清晰地条条剖析,“一来我们丢了邕州,二来阿阔离开了幽州,若符稽兵力够足胆子够大,他完全能够将幽州顺势吞下,三来...”庾氏心头一跳,颇为心惊胆寒,语声愈发向下沉,“三来,邕州遇袭,照蒙拓的个性,他必定以命相搏...”
长亭坐在庾氏身畔,耳边雷鸣,余光电闪,隔了许久方见到庾氏大变的神情,长亭俯身探眸轻声道,“出兵增援吧,姨母。”
“可若是符稽等的便是这一刻又该怎么办?”庾氏语速极快,“如若一旦冀州出兵,符稽闻风而至,如今城中只有一个阿阔与黄参将!那冀州怎么办?幽州一来一往需一旬的时间,而邕州更远,大部队行进单程需二十天,没有人来救援,冀州便是一座孤城!”
“这便是符稽给咱们出的题。”长亭眼眸未动,跟着庾氏的话说下去,“如今出兵增援,怕的是益王进攻冀州。不出兵,又怕益王盯着邕州,如今正处两难境地,阿娇心里很清楚。但是我们要这样想,在符稽的立场上看,哪一边他的胜算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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