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自己什么都抓不住,却不自觉地伸展了几下手臂,世界在水花影下变成暗黄色。
明明眼皮被水压得睁不开,却恍若还能在水中仰望,不知是幻想还是真实景象。
仰望,仰望——
江中之人在不停坠落,江中泪水却凝固成枣形水泡,慢慢浮上水面,
江面忽然出现两张青涩且好奇的脸庞。
“一口破井,有啥好看的?”
“快入秋了,按理井水近枯,可为何你这院子里的老井却盈满霖水呢?莫不是里头堵塞了什么东西?”
“你下去看看,不就知道啦嘛。”
“怪哉,适才分明有枣子掉落井中,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
“嘻嘻,不定井里藏有水鬼哦——”
“荒谬!地之大,何来鬼魅?依我之见,这井中定是藏了具尸身,否者,水位何故高涨?又怎的会如此浑浊呢?”
“啊,可恶,你别吓我,我这院子本就是当年留下的……不会……真有袁家的人,死在里面了吧?”
“那可不准哦。”
“好哇,你敢吓唬我——”
水花渐渐散开,伴着银铃般的笑声,两个孩摇着手跑开了。
如梦似幻的对话,曾有一瞬,真的将我带回当年无忧无虑的时光。
会有白马王子奋不顾身来救我,将我拉出深渊吗?
不,没有,没有,有的只是无边无尽的寒冷,是窒息的水下炼狱,是一眼望不穿的黑暗,是隔绝了人世所有声音,是听见心在爆裂中巨响,是索命的黑白无常拼命将我往下拉——
我的世界,只剩我,也只有我。
我在静静等待死亡到来。
好冷,好冷啊——
妈妈,我很想你。
身体渐渐弯曲成弓形,渐渐瘫软无力,渐渐失去意识,周围的一切从暗黄色变成黑色,又从黑色变成空寂虚无的白色,犹如白昼的日光洒满了整片江河。这白茫茫一片,不像人间,像一个脆弱不堪的幻梦,只待我坠落到底,这场大梦就会醒,我也就能回到我的家乡。
脑中关于后世诗歌的记忆碎片,此刻奇妙地组合起来:
阳光像木桨样倾斜,浸在清凉的梦郑
愤怒赋我以屠神的胆,我愤怒,我憎恨,我鄙视暴君群的太阳。
我们照着青春的火光相识、读书、写作,并且读同伴们脸上的寂寞。
等春来时,我要做一个女孩子的梦,梦见我的父亲。
在那漫长的,失眠的夜里,我不再,不再哭泣。
……
我嘴角微扬,真正安详地合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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