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过庭之明训,才朗悟而通玄。
……
惭柏舟于千祀,负冤魂于黄泉。
我羁虏其如昨,经春秋之十二。
忍胡颜之重耻,恐终风之我萃。
咏芳草于万里,想音尘之仿佛。
祈精爽于交梦,终寂寞而不至。
哀我生之何辜,为神灵之所弃。
……
循肤体以深念,叹兰泽之空设。
伫美目于胡望,向凯风而泣血。
念毕,诸宾交头接耳,细声私语,多有褒美之词。最兴奋的当属曹植,他羡慕地遥望着神气十足的丁廙,扭头又附在曹丕耳畔,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 毫无疑问,丁廙此赋较之先前东阁三人所作,都要更胜一筹。语言流畅,词藻华丽,盛赞蔡琰传统美德的同时,还细腻刻画人物心理,悲凉气氛渲染得十分浓郁。单他敢于叙写其人生际遇这一点,就足以一压先前所有美颂之文。只是有一处,让我这个现代人听着颇为不适:何谓‘忍胡颜之重耻’?耻不耻辱要你当众提及?
噢,也是,汉廷重宦之贵女,失身蛮虏之地,想必在你们这些老古董眼中,视为失节也不足为奇。不同情被俘者的遭遇本身,反而揪出一个“耻”字来膈应人,丁廙啊,你就算写得再华丽,也丢了创作者的人道主义呢。
你赋中感情是真,才气是真,为争风头、提前凝思撰文,大约也是真的吧。
我一时有些愤懑,且觉得丁廙此赋实在太过悲伤,什么“哀我生之何辜,为神灵之所弃”,令人倒吸一口冷气,看不见希望,且有祈祷神灵庇佑之意。
不,只有女人才最懂女人,女人才最同情女人!
我真想为她发声啊。
可我没有能力啊。
我脑中登时蹦出一连串人名:李白、李清照、秋瑾……
有感于斯景,生乎伤情。突兀的哀伤忽然将我从安宁的曹府生活中惊醒——是啊,是啊,是蔡琰的遭遇提醒着我,我还处在汉末乱世!我还没有改变原来的命运啊!
乱离的世界,谁又能幸免?
我试图从脑海中捞捕出后世相应的诗句,既是想对蔡琰说些什么,也是想宽慰自我以排解酒后无法吐露的悲伤。于是我托着额头,抓起案几上的笔,在手间转悠,凝神静思,不知不觉间已在纸上乱写下一片片简体墨字……
香过一柱,文士们依次念过了各自的诗赋,在我走神之际,曹丕曹植也念完了他们的《蔡伯喈女赋》,颇得宾客捧赞。
“缨妹,轮到你了。”曹丕浅浅笑。
“啊?”
被曹丕吓得酒醒了大半,我愣愣地将笔头抵在额间,尴尬一笑:“二哥,放过我吧,缨儿不会作赋,此番,委实不敢在蔡夫人面前卖弄……”
蔡琰淡淡地笑了:“无妨,姑娘不必拘束。”
小曹节调皮,转过身来,一眼就瞄到了我纸上的字迹,大声笑道:“子桓哥哥!阿姊写了好多好多呢!”
我连忙给曹节使眼色,还试图遮住乱写的文字。可曹丕眼神之意,倒像是在暗示给我表现的机会。
心是好的,但是,喂!我这些诗词都是后世的啊!不是我写的啊!我早就发过誓不抄袭别人,这都写着玩的,怎么办!怎么办!这下玩大了,肠子都悔青了……何晏等公子,见我如此窘态,纷纷投来嘲讽的目光。
“好妹妹,别谦虚了,宴上不可失礼,快快出席,念给大家听听。”曹丕催促道。
心跳飞快,可我只好慢吞吞地起身,深吸一气,在众人目光注视下,向着蔡琰作了一揖,然后展卷始诵,在原来默写的诗句基础上胡乱加了几个“兮”字,磕磕绊绊地念起来:
酃酒美兮斗十千,盘羞珍兮直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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