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兰芷大大方方上前,朝着孙墨生与李丛息拱了拱手,也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孙墨生饶有趣味地跳到长孙兰芷身边,两根手指夹着扇柄,拇指一挑,将扇子抵在长孙兰芷的下巴,大有挑逗意味:“徒儿,可是想师傅了?”
长孙兰芷“哦”了一声,不气不恼,顺着孙墨生的眼神看过去,应该只是故意挑衅的,定没有含了其他意思。
心里放了轻松,微微叹气,挡过他的扇子:“没功夫同你叙旧了,若是你有兴趣,那等瘟疫之后,咱们俩……”
听她这样一说,孙墨生突地想起青楼以及浑身痒痒那件事,一眨眼间消失了踪迹。
长孙兰芷不管孙墨生去了哪里,她转而看向李丛息,直接切入主题:“我来,是想问问关于瘟疫的事。”
因她说这话时极为严肃,躲在树上的孙墨生下了一跳,扑通一声落到他们之间,用扇子拍打着衣袍沾上的灰尘,随即嘿嘿地笑了一声,捶了捶李丛息的胸膛,说道:“喏,找你的呢!看来徒儿还是更喜欢阿西你啊,你们俩就好好享受这美好的时光吧!”
李丛息有些不安,可苏子纯既然说了要跟自己谈有关瘟疫的事情,那他可不能错过这样的能人。于是,他的两手蹭到一起,神色有些拘谨:“子纯兄弟,你想问些什么呢?”
长孙兰芷向前走上两步,假意伸手去桌李丛息的手,贱他噗的一下将手缩回袖子里,心想自己表演的已经很到位了,再装下去,反倒是有些过犹不及的意味,也就仰脸说道:“所有关于瘟疫的事,都告诉我。”
她是一路小赶着过来的,加之心里有些着急,面上竟有些泛红,鬓边涔出细小的汗珠,脸颊好似一颗熟的恰好的蟠桃,鲜嫩欲滴。
孙墨生站在一边看着,突然将手中的扇子握了握,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抿了抿嘴,不留痕迹地咽了口唾沫。
不行的,他孙墨生怎么可以跟那些人学呢?他不可以让自己喜好上男人!
最近这段日子里,因为瘟疫的事,李丛息心中烦闷,也正想找个人倾诉一番,听得长孙兰芷说要问瘟疫的事,遂一股脑地将这些天憋了许久的话全掏了出来。
长孙兰芷仔细地听着,默默记着,尤其是当李丛息说到城外难民的真实情况时,她便伸长了耳朵,不放过任何一个字,听到一些细节处便详加追问,有时甚至要求李丛息倒退回去重讲一遍。
末了,李丛息叹道:“我虽明白这个世上总有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但当事情这么明晃晃地摆在眼前时,真教人难以承受。尤其是那些大唐子民,何其可怜!”
起初,这件事便是交由他来解决的,结果拖了这么些日子,不但没有丝毫进展,事态反而变得越发严重,甚至使得皇兄心急之下,直接下了“火烧难民”的命令。
尽管他在第一时间制止了那道命令,但是以后呢?如果这场瘟疫永远都不过去,那些民众迟早是要死的。无论是被火烧死还是被病痛折磨死,他都绝得是自己的无能所导致。
长孙兰芷却像完全没听到他这话,只当他在自言自语。一个人往一旁踱了几步,在心里将李丛息讲过的事梳理一遍。
“这场瘟疫,确实是由霍乱病菌引起的……”
确定这个事实后,长孙兰芷心里的石头更重了,她想着在另一个世界上治疗霍乱的方法,使劲地想,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在现代,霍乱这种病毒是完全可以治疗的,并且大部分人一出生便接种了霍乱疫苗。所以,根本不会发生大面积爆发的可能。
长孙兰芷沉思了很久,脑袋里一片空白。她记得霍乱是一种肠道病菌引起的,主要是通过水,食物等传播,护城河在城外,如果任由城外染病的人继续自生自灭,那么迟早有一天,护城河会被污染。
若是这样,城里的人喝了护城河的水,也会染上霍乱!
天呐!这是多么可怕的事!
长孙兰芷越想越不安,她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甚至觉得那水里藏着千万种致命的病菌。心里一阵发麻,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耳边却听得李丛息无休无止地叹气。
“是我没用,救不了那些百姓。”他这么叹着,一手捶在树身上,模样颓废极了。
孙墨生笑嘻嘻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指着不远处,打算安慰安慰,身边长孙兰芷的眼神却倏地扫过来。
“是,你是没用!”长孙兰芷本来就心烦,面对问题,她的做法就是首先停止抱怨,果断采取最有效的措施去解决问题,像这样无休止的自怨自艾自责叹气,全然不是她的性格。
“你身为镇南王,手握重权,让百姓安居乐业,替国家排忧解难,本来就是你的分内之事。你做不到也就罢了,却偏只知道每天摇头叹气。”
长孙兰芷劈头盖脸训斥一通,李丛息一震,一双眸子怔怔地看过去。
孙墨生没料到长孙兰芷会这样直接指责,想要缓解气氛,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长孙兰芷堵住了嘴。
“你以为每天这样抱怨自己,就能解救外面的百姓吗?不过是觉得心里不好受,想用善良来敷衍自己的无能。”
孙墨生张大了嘴,他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李丛息,干咳了两声,想要过去拉扯长孙兰芷的袖子,被她一把甩开。
“光我来这会儿,就听你叹了多少口气,叹叹叹,能救人吗?”长孙兰芷不依不饶,冲着李丛息又是一句,皱紧了眉头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气势,“你堂堂镇南王,就这么点出息吗?”
孙墨生不敢再劝了。瞥了一眼李丛息,见他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不留痕迹地背过身去偷笑。苏子纯这话说得没错,阿息这小子一直叹个不停,从早上到现在,他陪在身边说话,耳朵都快被他叹得生出老茧了。
李丛息微微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辩驳,最终又咽了回去。过了好半天,他才艰难挤出一句:“我……我这也是没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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