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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感觉很微妙,时间,仿佛回到过去,又似乎停滞不前。花倾城懂得,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既符合他与逝去的林婉之的对白,又囊括了他想向董澴兮表述的全部心思。
可是,董澴兮的眼眸里却闪现出晶莹泪光。
“花倾城,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变化多端,甚至谈不上歹毒,更无意与别的女人争夺帝王心,我只想守着夫君萧奕安苟活一世。”她满腔愤怒的诉说,嗓音也因为起伏的情绪也变得颤抖,“但你偏偏一次又一次的布下骗局,先是派刺客取我性命,再后来散布我的死讯,以至于我的夫君死于守城之战。你的所作所为,让我难以放下仇恨,不得不改名换姓,苟且偷生,只求有一日能当众揭发你的罪行!”
明明知道董澴兮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她这些日来精心策划的谎言,花倾城不觉得意外,只是觉得仍不够,因为她无论怎么指责,居然都没有提到他瞒天过海、用自己的亲骨肉替代皇嗣之谋逆行径。
但心情逐渐变得恼火烦躁,只因眼前的董澴兮一口一个“我的夫君”,一口一个“毁了她的幸福”,乃至花倾城听了半天都琢磨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鼻音重重地发出一声冷笑:“你要的幸福,我赔给你就是。但你絮絮叨叨许久,究竟想表达什么?”
他明显察觉到董澴兮被质问得停顿一拍,用奇怪亦是厌恶的目光快速看他一眼,才慢慢收拢她手中的帝王龙佩,“先帝对我心有内疚,曾数次前往静安寺单独私会我。花倾城,你一向狡黠,可曾猜到我偷偷私会先帝时对先帝说了些什么?”
花倾城冷嗤,掩在袍袖里的右手再度紧握成拳。
他分明看见,董澴兮眼中的泪光,越来越清晰。“我向先帝诉说,花倾城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杀,他还会有什么原则不敢违背?先帝苦思良久,最终将龙佩赐予我。先帝说,为避免花倾城祸乱朝纲,新帝登基日,便是花倾城自裁之时!”道完最后一句,她深深呼吸一口,倏然没心没肺的恣意大笑,“花倾城,你听见了没有,先帝遗训,命你自裁!”
耳边,有幼帝呜咽啼哭,有朝臣们哗然的抽息,也有程昭容飞扬跋扈的嗤笑。无论众人是何心态,花倾城始终面无表情的看着董澴兮,看着她眼底的恣笑愈见张狂,然后,他迈开半步,挨向她,颀长的身影几乎完全覆住她头上的光芒。
董澴兮有一刹那的往后闪避,但下一刻,花倾城猛然扼住的她喉,又狠又准,“董澴兮,你长本事了,懂得矫诏。”盛怒之下反而是极端的心寒,他面色阴鸷,牢牢制住她的喉咙,看着她气息骤然不畅,胸口涌过一阵又一阵无法言喻的愤恨。不管他过去待她好或不好,至少从未想要她性命。而她,绕来绕去说了连篇累牍的谎言,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置他于死地。
程昭容偏偏在这一刻伸出玉臂,缠了上来,“监国大人,听闻自己死期将至,就火急火燎急忙杀人灭口?”酸意十足的笑,喷洒在耳畔,让花倾城愈发暴怒。他单手抱着幼帝,控制着董澴兮的手登时松开,转而嫌恶地挥开程昭容,“滚!”
话,还未说完,盛怒之下的花倾城忘记防备,乃至单手抱着的幼帝被脸红脖子粗的董澴兮突然夺走,而程昭容亦从花倾城身后不依不饶紧紧抱住。
“昭容娘娘,注意你的身份!”花倾城蹙眉,勉强压制住怒火。
然而,程昭容依然是挂着不变的得意洋洋的笑,吐气如兰,“监国大人,本宫知道无论做什么,都如蚍蜉撼树丝毫动你不得。既然无法让你或皇后就死,本宫亦愿见你的女人带着你的孽种,一同赴死!”
尖锐的言辞,如一兜凉水当头泼下,令花倾城蓦然心慌。这一刹那,他慌忙去追寻董澴兮的踪影,只看见她抱着啼哭不休的幼帝,往含元殿的右侧紫微阁疾步跑去!
含元殿左侧通往宣政殿,历来有有重兵把守,但含元殿右侧只是一座近百米高的孤阁,从来无人看守。而朝臣们早就被花倾城与白衣女子一来一往的交谈言论惊吓得呆若木鸡,即使有心想阻挠者,一旦想到外界对于幼帝来历的揣测,全无闲心加以拦阻。
眨眼须臾,董澴兮抱着幼帝攀至紫微阁最高点。没有任何犹豫,她瘦弱的身子跨过翼栏,整个人完全站立在凌空危险处。
“董澴兮!”花倾城心中一悸,猛然脱口而出。
然而,呼喊她名字的刹那,花倾城清清楚楚的看见,表情麻木的董澴兮紧紧搂着怀中无辜稚儿,纵身一跃,从高处急急坠下。
血。
满目疮痍,淋漓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去,算是尾声吧~!
☆、大结局(三)
“当真……救不活?”沙哑而疲惫的声线,缺少了往日里的威仪自持。失望的目光逐一从战战兢兢的太医们面上拂过,只能让后者们愈发畏畏缩缩。
“一群没用的老东西!”死一般寂静的含元殿,是压抑许久之后的勃然大怒,“滚!”
太医们如获大赦,慌张亦狼狈的行礼退下,他们一个个迈着颤巍巍的腿跨过高高的殿门槛时,表情登时放松。
只剩花倾城挺直了背脊,负手而立。
烛火正无声的摇曳,在冰凉的地面勾勒出了一道属于他的暗影,孤独的线条与被空旷的殿宇凑在一起,形成了薄凉而寂寥的对比。
不知时辰沙漏走过了多久,直至阒然岑寂被轻细的脚步声打破,花倾城晦暗凝重的表情才有所松动,他抿了抿动干涸的唇,朝迫向他的宫中内侍哑哑地开了口:“是否找到江尚神医的下落?”
脚步声戛然而止。
花倾城在这一刹那了然于心。他失望的合上眼眸,挥了挥手,声线嘶哑且紧绷:“退下罢。”
如履薄冰的脚步声没有响起,取而代之,是一句自信满满亦桀骜不驯的吹嘘:“姓花的,你只会害她,老子却有本事救她!”
*
花倾城回过身,看见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太监。小太监不但没有向他下跪,反而挺着胸膛胆大妄为地站在他面前,微微下撇的嘴角正生动地透露出对他的不屑。
与生俱来的敏锐观察力让花倾城冷冷道:“你不是宦官。”
“去你十八代祖宗的宦官!本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太监向花倾城嗤之以鼻,动手除掉身上灰色的太监服,曝露出他里面的一件明晃好看且价格不菲的宝蓝色圆襟外衫,“听好了,本大爷即是与你屡次过招的程仲颐!”话音未落,他单手伸向自己的脖颈,猝然揭下一张完整的人皮。
这一招乔装术曾经先帝用过,花倾城并没有惊讶,他只是面若寒霜盯着程仲颐。
性格本就直爽,再加上口才一贯不怎么犀利,程仲颐并不打算继续在言语方面得罪花倾城继续,他大大咧咧走向花倾城,经掠过花倾城身旁,突然一屁股坐在了花倾城身后的龙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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