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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一愣,随即大怒,“你是说,是说……是芳馨院那边的人?”
“正是!”方妈妈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可是查清楚了?”徐氏按着胸口,胸中一顿憋气。
“夫人也知道,内灶间出了这档子事情,那赵婆子必是脱不了干系。夫人心慈绕她一命还让她继续管着内灶间,她能不对夫人感恩戴德,能不尽心尽力的彻查这件事?”方妈妈道,“赵婆子指天画地的对我发誓,绝对没有错。那小蹄子当年卖进咱们府里的时候说的是无父无母,孤身一人。赵婆子找了当年卖她进来的人牙子逼问,那人牙子被逼无奈才承认,这蹄子还有个姐姐。她姐妹逃难到了京城,姐姐卖身进了楼子,也不想带着她这个累赘,索性找了人牙子发卖了她。到底也是亲姐妹,她姐姐拿银子堵了人牙子的嘴,让把她妹妹卖进个好人家还让人牙子对人说这蹄子是孤女……”
“啪!”徐氏按捺不住怒气,伸手在炕桌上一拍,震得那粉彩小茶盅都跳了一跳,她看向方妈妈,咬牙切齿的问道,“是哪个楼子?”
方妈妈对徐氏的怒气有些畏怯,她顿了顿才轻声道,“正是祥云楼。”
徐氏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她扶着炕桌强自镇静下来,声音却不自觉的有些发颤,“妈妈……都十几年了,难道我还是要这么过下去吗?这许多年,除了这侯夫人的名分,她处处压我一头,我就比不上一个娼子吗?”
“夫人!”方妈妈一个箭步走到徐氏身边,紧紧的抚着徐氏的胳膊,恨声道,“夫人万不能灰心。谁说您比不过那位,您还有大少爷和三少爷啊!就这一点,您就比她强出百倍千倍!芳馨院那位,她有什么?不过以色侍人而已。老婆子我说话直,但却是肺腑之言。她便是能抓着侯爷的心又能怎样,这十几年了,还不是连个姨娘都不是。都这些年了,您还没看透吗?在这深宅大院最要紧的是什么,不是丈夫是儿子啊!”
徐氏抓着方妈妈的手,一阵急喘后,才恨恨道,“你说的没错,当年母亲也对我说过千遍万遍,可我,可我一看到芳馨院那个狐狸精,我就堵得快要憋死了。你说的没错,没错!我还有竑哥儿和章哥儿,她有什么!必得有一天,我要把她杖毙在裴氏的祠堂前,让裴氏的列祖列宗看看,他裴湛心心念念的是个楼里出来的娼子!”说到这里,她的脸上仿若露出些快意,但是刹那间,她的脸色却又白了些。
方妈妈惯于察言观色,看到徐氏此种神色,立时便明白了徐氏在顾忌什么。她轻轻的拍了拍徐氏的手,温声道,“夫人不必忧心,大少爷终归是您的儿子。即便小的时候有些嫌隙,待他年纪长起来,必然明白该跟谁亲近该倚靠谁。话说回来,不管侯爷心里装着哪个,但是他对大少爷那可挑不出毛病。从小到大,侯爷那是手把手的教导着,去哪里都带在身边。单凭这一点,夫人您就什么坎都能过去。毕竟大少爷的地位,这府里还没人能撼动。待这次侯爷回来,您可千万别跟他坳着了,赶紧让侯爷递了折子,请封世子那才是顶顶要紧的大事。”
徐氏沉顿了半响,才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方妈妈看着她脸上抗拒的身上,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在她看来,身为霸陵侯夫人的徐氏,实在不是个合格的主母。可以说,她今日的悲苦,十之八九都是她自作自受。
徐氏十六岁嫁给霸陵侯裴湛,十七岁就生了大少爷,两人的关系在最初并不像今日一般冰冷,反而是十分融洽。坏就坏在了一个多嘴的丫鬟身上。徐氏怀着大少爷即将分娩的时候,从那个丫头嘴里偶然听到了一桩旧事。霸陵侯裴湛年幼时曾与兵部侍郎虞家定下一门婚事,定的是那家的嫡长女。裴湛十七岁那年,虞家被卷入夺嫡纷争。时任兵部侍郎的虞勉之被后来得承大统的武皇帝杀了头,他的家眷也被充入了教坊成为了官妓。那位虞大小姐也没逃过这一劫,被送进了祥云楼。
裴湛与虞大小姐的婚事必然作罢。
但是裴湛自幼年起便与虞大小姐相识,两人竟早已根深情种。虞大小姐被送入祥云楼后,裴湛还曾经在他母亲,当时的侯夫人屋外跪了整整三天。祈求母亲将虞大小姐救出来,他还想着能跟那位青梅竹马的虞大小姐共结连理、琴瑟和鸣。
在方妈妈眼里,当年的裴湛也是个不明事理的浑小子。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当年的老侯爷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必然要继承爵位,一个娼门女子也能肖想堂堂侯夫人的位子吗?老侯爷把裴湛捆起来吊着打个半死,他居然还不知悔改,心心念念的就是他的心上人。
老侯爷气的将他拎到祠堂,当着裴氏祠堂十几排的牌位一字一句的告诉裴湛,他这辈子都不用想着让虞小姐进门!
裴湛深受打击,任老侯爷怎么骂、老夫人怎么哭求,他整日里借酒消愁,好好的一个上进少年开始跟京城纨绔一起厮混。那虞小姐被送去教坊也不是为了被人供着,没过多久就挂上了牌子。裴湛大把大把的银子扔到了祥云楼,从虞小姐挂牌的第一天起便日日前往,仿佛住在了祥云楼一般。两人竟似成了夫妻一般。
老夫人哭成了泪人,老侯爷气的要绑了他家法处置,恨不得要将他打死在裴氏祠堂里。裴湛竟索性不回家了,把那祥云楼当成了家一般。
这件事当年在京城可是轰动不小,不少豪门大户都知晓霸陵侯府出了一个混不像样的少爷。
裴湛就那样浑着,直到冬天。
那年冬天北戎犯境,老侯爷顾不得裴湛的荒唐事,身为龙虎将军的他挂帅出征。却不料朝廷无能粮草中断,又中了北戎鞑子的计谋,战死在北地。
这下子,霸陵侯府彷如天塌地陷,老夫人看着抬回来的棺木想着依旧醉生梦死的儿子,一口气没上来厥死过去。
裴湛在外听说了老父身亡的事情,仿若被雷劈了一般,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正正看到老夫人倒在地上,一群奴仆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未在母亲身边大呼小叫。他当时脸色煞白,以为母亲也随亡父而去,他站在堂外披着从天而落的鹅毛大雪,七尺的男儿双膝砸地,跪的如同推金山倒玉柱。
后来老夫人缓了过来,看到了跪在堂外已经变成雪人的儿子,踉跄着冲出堂外,揽着儿子放声痛哭。裴湛听着母亲痛哭的声音,指天发誓绝不再违逆母亲半分。
经历这一变故,裴湛浪子回头。
他继承了父亲的爵位,腰上系着孝带告别母亲,带着父亲留在府邸的亲兵前往北地。
要说这裴湛,在十七岁之前真是个难得的少年郎,武艺兵法那都是老侯爷亲授。一年后,带着大胜北戎的战绩回到京城。
裴湛凭借一己之力解决了那冬的北戎之乱,皇帝大赏。裴湛以不到二十的年纪授从二品镇国将军。
承爵的霸陵侯裴湛再也不是那个京城有名的浑人,他成为了京城最炙手可热的单身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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