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瑄身上仍然是白天穿的皇太子礼服,刚从书阁回来,眼睫低垂,面色有些苍白。
金兰递了杯热茶给他,摸了摸他的手,天气还没有完全回暖,他手心有点凉。
朱瑄喝了茶,拉着金兰的手坐下,黑幽幽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晚膳吃了什么?”
“吃了樱桃、糍粑,不落夹,羊脂韭饼,还吃了笋蕨肉扁食。”金兰一样样报菜名,问,“你呢?要不要吃碗扁食?”
朱瑄嗯一声。他陪着几位阁老用过晚膳,席间气氛拘束,谁都没吃饱。
金兰吩咐宫人去传扁食。
茶房一直预备着,不一会儿扁食就送了过来,还有一盘宝相花羊脂韭饼。
金兰吃过了,不觉得饿,把热气腾腾的扁食递到朱瑄跟前,自己夹了一枚羊脂韭饼吃。
朱瑄看一眼金兰小心翼翼的动作,笑了笑,打宫人出去。
隔间里灯火静静燃烧,两人对坐着吃消夜。
宫人都出去了,金兰没了顾忌,放下筷子,袖子高卷,直接用手抓起羊脂韭饼。
咬了一口,饼皮薄脆,内馅柔软,肉馅里加了剁碎的羊脂,油香浓郁,头茬嫩韭明软嫩滑,吸饱脂油,肥而不腻,甘香满口。
金兰吃着羊脂韭饼,双唇油乎乎的,小声说“仁寿宫没有打人过来讨要宴会名单,问都没问一声。”
名单不是她一个人制定的,但确实经过她的手,周太后怎么也该问她一声,或是派人过来要名单。
她连说辞都准备好了,仁寿宫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朱瑄道“太后只怕忙不过来。”
周太后爱面子,一生最大的心病就是钱太后,什么事都不及和钱太后争夺地位的事情重要,这口气她可能直到年底都咽不下去。
他知道周太后最怕什么,偏偏就要揭开这一层疮疤。
今天只是开场而已。
不过他不想把金兰卷进来,她最好什么都不知道,自自在在的就好了,但是她既然看出来了,那就没必要瞒着她。
朱瑄吃完了扁食,手指抬起金兰的下巴,低头吻她泛着油光的唇。
金兰吓了一跳,闭着嘴巴不让他亲,手抵在他胸膛上,眼睛瞪得溜圆。
她刚刚吃了羊脂韭饼,一嘴巴的羊油膻味,他居然敢亲她!
朱瑄紧紧扣住金兰的肩膀,把她按在月牙桌前,好好亲了一回。
宫人站在珠帘外,红着脸不敢抬头,等里面传出朱瑄吩咐的声音才端着铜盆进去伺候。
朱瑄站起身,拉着金兰的手按进铜盆里,帮她洗手,指腹逐根轻柔地搓洗纤纤十指,金兰浑身酥软,撩起水花泼他。
他按住她的手,低头亲她“不许调皮。”
金兰心道她哪里调皮了?
铜盆里的手指张开,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水花。
朱瑄笑笑,接过宫人递上的干燥布巾给金兰擦手,拉着她在内殿来回踱步消食。
杜岩领着人撤走壁灯的灯烛,内殿只余案前的几盏莲花灯,海棠花枝笼下交错的花影。
灯火朦胧,金兰眼皮沉,有点困了。朱瑄不许她马上睡,手臂揽着她的腰,半搂半抱,逼她再走一会儿。
金兰只得打起精神继续踱步,问朱瑄周太后和钱太后的事。
宫人不敢犯忌讳,说得含糊。
朱瑄缓缓地道“说来也简单,不过是为了争一口气。”
……
周太后虽然是出身微贱的农家女,但是生下了皇长子嘉平帝,母以子贵,获封皇贵妃,于是不把残废而又不得宠的钱太后放在眼里。她争强好胜,不甘人下,还是贵妃的时候就授意内官到处游说,请废钱皇后,说钱皇后瞎了一只眼睛、腿脚也有伤残,不配为一国之母,应当改立她为皇后。
先帝年轻时确实冷落了钱皇后,后来夫妻俩患难与共,先帝对妻敬重爱怜,听说此事,大雷霆,断然拒绝内官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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