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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儿?”孟三走到床边蹲下,抬手摸了摸焦楚的额头,“病了?”
焦楚抬手死死捉住孟三的手腕,眼眶忽地红了,孟三不解的仔细看焦楚,才发现他脸颊肿了嘴角也破了,孟三怒从心生正想问是同谁打架了,却在看到焦楚脖颈上的吻痕和手腕上的勒痕后硬生生的闭了嘴,孟三平日便是满嘴的荤话,这般情形他岂会不知是怎么回事,孟三从来不知道原来怒气可以将一个人撑胀的像要爆炸一般,他目眦欲裂正想质问那人是谁,却看到一滴眼泪无声的顺着焦楚脸颊留下来,就是这样轻轻的一滴泪,浇灭了孟三滔天的怒火,他寻回理智佯装寻常的用未被握着的手揉了一把焦楚的额头,“一个大男人,这点事儿也值得掉金豆。”
焦楚被孟三说的一怔,心中的愤恨委屈竟也跟着一起怔住没那么难受了,孟三还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一边仔细替焦楚检查身上的伤处一边开口,“哪个王八蛋干的,改明儿我替你揍他一顿。”
焦楚身上微微发颤,垂眸答道,“徐良贤。”
“我就说他们家没有好东西吧,西席辞了,以后安心在家读书,”孟三说着起了身,“我去给你烧桶热水洗澡,你等着。”
焦楚顺从的应了一声,孟三还是平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晃悠出了门,直到走到屋里人再看不见的地方,孟三才挥拳对着院子中的粗壮的老树狠狠打了十几拳,直到手上一片血肉模糊,孟三才压抑住了满腔的杀意。
孟三烧好了水帮着焦楚洗澡,雾气朦胧中焦楚静静的靠坐在破旧的大木桶里,任由孟三替他擦洗,焦楚身上没什么太重的伤,只是有些淤痕,水声中焦楚淡淡的开口,“你别去找徐良贤,我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不能因为此事坏了名声失了乡试的资格。”
孟三握着巾布的手紧了紧,丝毫觉不出手上伤口沾了水的疼,他心中自然知道那徐良贤也是这么想的才敢欺辱焦楚,却只能嗯了一声算是答应,焦楚扭头望向孟三,“我定会中的。”孟三揉了揉焦楚的头发,“我家楚儿聪明又刻苦,自然是会中的。”
焦楚去省城参加乡试,焦妈和孟三一路将他送到了村外很远的地方,乡试共分三场,每场要考三天,焦楚这九日每晚在逼仄狭窄的考棚里入睡,梦里总是有焦妈和孟三伴着他,他们就站在村外送他赶考,他都走得很远了,每每回望仍能看见他们站在那里挥手,焦楚在梦里同他们喊,我定能中的。
乡试是八月十九开考、八月十八考完,而等到放榜已经是九月初了,焦楚果未食言桂榜夺魁,巡抚亲自主持了鹿鸣宴,宴上唱鹿鸣诗,宴上跳魁星舞,桂榜得中的孝廉们无一不是春风得意把酒尽欢,可偏偏这最该意气风发的头名解元却最是淡薄,焦楚宠辱不惊的望着众生百态,心其实早已飞回了那小小的清河村,村中有母亲和孟三在等他,他急着告诉他们自己没让他们失望。
焦楚赶回清河村已经是快到九月中旬,巡抚很是看重这个镇静从容的年轻人,想要派人送焦楚回家也算是衣锦还乡,焦楚礼貌的拒绝了巡抚的好意,自己赶路回了清河村。清河村并未因为他离开了一时半刻而有丝毫变化,焦楚沿着熟悉的小路回到家中,出乎意料,首先听见声音迎出来的不是焦母也不是孟三,而是焦母的二嫂,焦楚见了亲戚礼貌的行礼打招呼,“二舅娘。”
乡下女人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礼数,见了焦楚,二舅娘谢天谢地赶紧扯着焦楚进了屋,屋子里有淡淡的草药味还未散去,焦母腿上裹着夹板坐在床上,见了焦楚立即向他招手,“楚儿,你可回来了。”
焦楚疾步走到床边裹住母亲的双手,“娘,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焦母语气有些急切,“楚儿,你可知道三儿他出事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当着徐家的护院,也不知怎么就把徐家老大给杀了,我听人说脑袋都割下来了,三儿他闯了大祸也不跑,只等着衙役将他锁了去,我听说了急着要去县城看他,谁知年纪大了眼睛不中用,走路竟然摔断了腿。”
焦楚只觉通体冰凉,一时间竟是不能言语,焦母抽出手抓着焦楚的肩膀晃了晃,“楚儿,你想想办法,前儿你舅娘家三哥去县城打探过了,县太爷判了什么秋后问斩,官老爷要杀了三儿啊。”焦母说着便忍不住哭了起来,“三那么好的孩子,这是为什么啊,怎么无缘无故就杀了人啊。”
焦楚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孟三定是早就有了杀人的心,所以后来才只要得空就守着他,所以送他赶考才跟了那么远也不肯走,孟三是报了必死的心,他知道自己以后见不到自己了,所以才无时无刻的想待在自己身边。焦母说出事之前三儿替她砍了许多的柴,挑满了整缸的水,修了放上的瓦,平了门口的路,焦母嚎啕大哭,“他是知道自己回不来了啊,楚儿,他定是知道自己回不来了啊。”
焦楚在家未来得及吃一顿饭喝一口水,连行李都没散开,直接又背着赶回了省城,赶到省城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焦楚怕这么晚了打扰巡抚大人会惹了他的不快,只是在巡抚府邸大门旁立着,想等到天明了再行求见。省城不比野村,夜里是有宵禁的,巡抚大人四十上下当年是同进士出身,为人算得上开明达理,巡抚的性子好连带着他府上的人也和气有礼,见到有人这个时辰还站在自家大门口,巡抚府上的门房便走过来好心提醒要到宵禁的时候了,再不走当心被巡城兵捉走关起来。门房走过来同焦楚讲话,才发现立在这儿的竟然是自家大人极看中的那位新解元,门房喊人去知会了管家,很快管家便提着灯笼亲自来请焦楚,对着焦楚这风尘仆仆的样子管家也不多问半句,只是谦恭得体的引了路带着焦楚去见巡抚大人。
巡抚大人本来已经歇下了,听闻焦楚在府门外又起身披了外袍命人将他请过来,管家瞧得出焦楚定然是有事,十分有眼色的将人带到后便关了房门,自己则在门外守着。焦楚见了巡抚大人,二话不说便直接跪了下去,巡抚大人有些吃惊,他在各种场合见过这位新解元许多次,从未见过宠辱不惊的年轻人有半分失态的地方,更别说这般的情绪失控。
巡抚大人起身亲自去扶焦楚,焦楚却跪着不肯动弹,巡抚大人无奈只得摆出一副严厉模样,“有什么话起来说,你有功名在身岂可随意跪人,你这般行径视朝廷恩宠于何地?”
焦楚闻言终于起了身,此时他已顾不得功名,从头到尾将孟三的事情讲了一遍,巡抚细细的听着焦楚言说,待焦楚彻底讲完才开口,“那徐良贤下药辱你自然不是东西,可国有国法,你兄弟选了私了便是要杀人偿命的。”
“可是事出有因,”焦楚辩白,“是那徐良贤有错在先,我明日就去县衙击鼓鸣冤,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孟三他不该死,事情既是因我而起,如若有罪责也该由我来担,我用我的命换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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