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若道:“今日我们承他的情,他在我的婚宴上辱我之过便揭过去了。”江信整个人都懵了,等韩牧三人一走,他立即让人把江怀身边的小厮拿来,沉着脸问他,“说,二公子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一个小厮自然受不住江信的审问,而且这是自家二老爷,他没扛太久就全倒了,他说得很委婉,只说江怀在韩牧大婚时与贺子幽口角,贺子幽出脚伤了江怀,然后韩牧替贺子幽顶罪,人就发配到义县来了。江信眯了眯眼,问道:“他在人家大婚上吵什么?可有涉及韩牧之妻?”小厮讷讷不语。江信就一拍桌子,小厮吓得一激灵,立即道:“顾家小姐才貌双全,她一出孝我们家和韩家就同时上门提亲,公子,公子似乎也挺喜欢顾家小姐的,但顾家选择了韩家……”剩下的话就不用小厮说了,结合顾君若说的那句话,江怀一定是在韩牧婚宴上说了不该说的话。江信脸都黑了,于是对亲信道:“和押运官交接运送来的粮草和军饷,这段时间让江怀留在军中,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出营。”又拿出一张画像道:“这是义县县衙给的画像,画上的人是细作,你传令下去,让巡边的将士留意,一旦发现此人立即抓捕,若不能活捉便就地格杀。”亲卫应下。等人都退出去江信才磨了磨牙,太丢人了,真是太丢人了,他要早知道江怀干的是这么丢人的事,大哥写信来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韩牧带走二十个帮手,神清气爽。贺子幽也没想到这么顺利,惊叹道:“这江将军和江怀还真不一样啊。”韩牧也道:“他人还不错,等我抓住陈坚,我送他一坛酒喝。”顾君若道:“既然有了人,那我们就去赵家庄吧。”韩牧点头,叫来小北,“你送夫人他们回县衙。”顾君若闻言看向他,“你不带我去?”韩牧一脸莫名,“我们是去抓人,又不用怎么动脑子,你去做什么?”顾君若:“万一他不在赵家庄呢?而且我也想知道赵家庄有什么特别的,竟然让他特意选择从那个地方走。”韩牧想了想还是拒绝,“不行,太危险了,谁也不知道陈坚手里还有多少杀手。”顾君若:“你不保护我吗?”韩牧叫道:“我当然会保护你了!”对上顾君若认真又带点期盼的目光,韩牧有些不忍拒绝,他垂眸思索片刻,最后咬咬牙道:“行,我们一起去。”贺子幽:……你就不能坚定一下吗?贺子幽想了想后道:“那我自己回去。”韩牧就拽住他后衣领道:“我正要和你说呢,江怀带了赈济粮和赈济的银子过来,你帮我清点一下,留够县衙运作的粮食和钱财,其他的还给岳家。”他道:“欠岳家的钱赵主簿知道,问他就行。”贺子幽想到留下还要替他干活儿,立即道:“要不我也和你们一块儿去赵家庄吧。”韩牧幽幽地道:“有杀手,而且我肯定顾不上保护你。”“你为何不保护我?”韩牧眼睛扫了顾君若一眼后道:“我没空了。”贺子幽气愤,“你重色轻友!”“怎么样吧,你就说你是回县衙还是和我去赵家庄。”贺子幽咬咬牙,最后愤愤道:“我回县衙!”韩牧满意了,就扶着顾君若上车,和他挥了挥手道:“再会了。”贺子幽呆了,“你,你们这就走啊,你们不回县衙拿点行李什么的?”韩牧:“车上有换洗的便衣,还需要带什么,不知道兵贵神速呀,我们就不回去了,直接去赵家庄。”贺子幽就看了看自己,再扭头看一眼天寿,忍不住大叫道:“那我们怎么回去?”“走回去吧,反正离得也不远,走上一个时辰也就到了。”韩牧看了看天色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启程,你们也快回去吧,天黑以后城门关闭,你就进不去了。”说罢,韩牧招呼身后的士兵们,“我们走!”衙役和士兵们就护卫着一辆马车嘚啵嘚啵的跑了,原地一下只剩下贺子幽主仆二人。俩人面面相觑,天寿最先缓过神来,小声道:“公子,要不我们转头去找江将军,让他派人送我们一程?”贺子幽一听,立即一扭头,高傲的道:“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我才不去求江怀的叔叔呢,走就走,不就一个时辰吗,我们走!”说罢大步往前走,天寿连忙拎起袍子追上去,“公子等等我。”
榷场赵家庄距离县城有点远,洪水时,还有山洪爆发,如今一切过去,但路却有些难行,一天以后,马车已经不能前行。坐着马车比走路还辛苦,还晕,韩牧见顾君若脸色发白,干脆就卸下马车,自己背上行李,直接牵着马前行。他把顾君若抱到马上,安抚的摸了摸马的脖子道:“这是驽马,走得很慢,我给你牵着,所以你放心。”顾君若:“你身上还有伤,你上来坐吧,我走着。”韩牧啧了一声道:“那点小伤不值一提,让你坐着你就坐着。”他把一个包袱丢给小北,自己背了一个,牵着马就走。士兵们默默地跟在后面,等走过那段爆发过山洪的路段,路才渐渐好走起来。韩牧呼出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后道:“停下休息吧,大家也吃些东西。”韩牧伸手将顾君若抱下来,将马丢给小北,“让它去吃点草。”走路的人辛苦,然而坐在马上的人也并不轻松,顾君若现在腰背都是痛的。她站在路边回头看才走过的这段路,韩牧拧开水囊递给她,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问道:“看什么?”“等灾情过去,拨些钱将这条路修好吧,”她道:“道路不通,商贸便断绝,哪怕百姓可以自给自足,却难以赚到钱,而婚丧嫁娶还有看病一等事宜都离不开钱。”“而且百姓缴纳赋税也都要走出来,路坏成这样,百姓运税粮都艰难。”韩牧应下。顾君若叹息,“不知道县内这样的道路多不多。”这样的事他这个新来的县令自然是不知的,之前他们在县里巡视时正好避开了这一边,当时他们看到的道路只有三条如此,但也只是很短的一段,并不长。修路是很花钱的一件事。饶是韩牧都感觉到了贫穷。他皱了皱眉,“义县贫困,只靠百姓的赋税恐怕很难凑够修路的钱,而且赋税还得上交一部分呢。又不能为了修路就增加赋税,那钱从何处来?”韩牧眉头紧皱,“我再去借,或是问父亲和大哥要?”顾君若瞥了他一眼道:“不论是朋友还是亲人,都是救急不救穷,之前义县情况危急才不得不借用私钱,现在危急的情况已经过去,怎能再借?”她道:“治理百姓不是这么治理的,得想办法让义县能够自给自足,发展起来。”韩牧就问:“什么办法?”顾君若这段时间其实一直在思考的,义县自给自足其实不难,因为这里水网密布,丘陵平原皆有,土地肥沃,只要不遇大的天灾人祸,每年耕作是够吃的。但想要赚钱却有些困难。因为这里地理位置特殊,三国交接于此,匪患众多,所以客商会避过此处。可换言之,这里地理位置特殊,只要剿灭土匪,保证客商安全,那来这里的客商一定不会少,若是再能在三国交界处开榷场,往来的客商只会更多。其他的不提,光税收和牙钱就够义县修缮道路桥梁,甚至修建水利工程了。顾君若目光闪动,和韩牧道:“我们鼓励商贸,向朝廷上书开放榷场。”韩牧皱眉,“鼓励商贸倒是不难,我自己就能拿主意,可开放榷场,别说朝廷不答应,我都不太乐意。”他道:“现在榷场不开都有细作潜伏义县,一旦开放榷场,我们义县还不跟筛子似的?不知会有多少细作从这里进入大周。”“关闭榷场不也让陈坚这样的人在义县潜伏了近十年吗?”顾君若道:“可见堵是没用的。”她道:“我觉得治理县务就和治理水患一样,堵不如疏,与其大费周章的堵还没堵住,不如放开治理,慢慢疏通,我们还能掌握了主动权。好歹后者还保证了经济,让百姓不至于因为戒备细作而生活艰难。”“要是因为细作打起仗来,损失的可不止是赚到的这点,”韩牧道:“到时候受灾的也不止是义县的百姓而已,而是整个大周。”顾君若:“我相信你,也相信江将军有能力防住细作作祟,陈坚在义县潜伏多年,我们一来,他不也暴露了吗?”韩牧定定地看着她,她此举与其说是相信他和江信,不如说是相信自己。顾君若毫不畏惧的回视他,轻声道:“现在义县百废待兴,偏县内的人口不足从前的三成,不是死于这次灾祸,就是已经逃离故乡,若没有政策驱使他们回乡,义县就是一个空县。”她道:“陈国和齐国看到大周边界如此,你说他们不会想要趁机而入,趁火打劫吗?”韩牧垂眸沉思。顾君若道:“陈坚潜伏义县多年不曾有动作,这次为什么就动了?三国盟约显然已经不足以约束住陈国,此时要么固步,眼睁睁看着局势朝着已经设定好的结局走去,三国再次动乱起来。”“要么进一步,想破局之法,”顾君若道:“你可以上书陛下,若朝廷有意出兵作战,一统天下,那你当我什么都没说,若朝廷没有做好出兵的准备,开放榷场就是缓和三国矛盾的一个好方法。”她道:“此法至少可保三国十年内不交战。”这对大周,对亟待休养生息的义县来说是最好的选择。韩牧低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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