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伯清这才告辞。走出县衙,姚老爷踉跄了一下,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姚伯清伸手要扶他,被姚老爷狠狠地拍走,自己上车走了。姚伯清深吸一口气,转头冲赵主簿露出笑容,“辛苦赵主簿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赵主簿,“几日不见,赵主簿似乎清减了一些,可是县衙中事务过于繁忙?”赵主簿似笑非笑道:“家中无粮,没钱买得起粮食,自然清减了。”姚伯清笑脸微僵。他先带着赵主簿去买粮。顾君若很狠,她直接把从岳家借来的三千两银子全都拉去了,姚伯清忍着痛的将粮食作价十二文一斗卖给她。大批大批的粮食运往县衙,县衙装不下就运到县城中的粮库去。许多百姓都看到了,于是众人欢呼。衙役出来维持秩序,顺便敲锣打鼓的通知以工代赈的事,“明日,所有人都可到县衙报名,领了工后才能赚钱买粮食。”当即有人问道:“那以后衙门就不给赈济粮了?”“以工代赈的粮食就是赈济粮,那还是县令和岳家借了钱买的粮食,”衙役道:“总不能躺着领赈济粮,这县城都破成啥样了,不修啊。”“有的吃就不错了,官爷,您看我行吗,我能干活的。”本来还有人不满,听到有人抢活,不高兴了,立即上前将人挤走,“去去去,都老得走不动路了,凑什么热闹,就是招工那也是招我们这样的青壮。”衙役就道:“男女老幼都可去报名,不一样的人有不一样的活儿,不一样的活儿有不一样的工钱。”他道:“领了工钱以后凭着衙门的条子可以去粮点里买便宜的粮食。”“我们工钱多少?”“十文到二十文不等。”“少倒是不少了,可粮价一百八十文一斗,我们得干多久才能得一斗粮?别饿死了都赚不到一斗粮吧?”衙役立即抬手冲着衙门的方向握拳拜了拜道:“我们县令已经买好了粮食,刚才你们不都看见了吗,大批的粮食,足够你们吃了,所以粮点的粮价也在十文到二十文之间,”想起夫人的叮嘱,衙役接着道:“还有,我们县令和夫人费了不少的劲儿,已经说服姚家,以后姚家粮铺出来的粮是十五文一斗。”众人眼睛一亮,百姓们不可置信的问道:“真的假的?”“自然是真的,不信你们去姚家粮铺问一问就是。”衙役话音一落,当即有人跑回家去。一百八十文他们拿不出来,但十五文,家里凑一凑还是能凑出来的,不管真假先去试试看,万一是真的呢?这时候,什么东西都没有粮食金贵。众人跑到姚家粮铺,姚家的管事刚得到东家的命令,才将牌子撤下就有人涌进来问价,“掌柜的,今天粮价几何?”掌柜的很不想说,但不得不说,“十五文一斗。”“啊,真是十五文一斗啊,快快快,快给我来一斗。”“我我我,来两斗!”“我要一斗半!”姚记的三家粮铺瞬间挤满了人,消息传出,凡是家里还能拿出钱来的,都拿着钱挤到粮铺外要买粮。韩牧不得不让薛县尉带人去维持秩序,“可别打起来或者踩踏才好。”薛县尉应下。姚伯清也收到了消息,他自然也不能让自家店铺发生踩踏事件,因此道:“告诉粮铺,每人限购两斗,天一黑就关门,多带些家丁过去维持秩序。”“是。”姚老爷瘫坐在椅子上,捂着心口喊疼,“卖出去一斗就要亏一份的钱,你这是要把家业都败光吗?”姚季白站在一旁,小声的道:“父亲,我问过了,我们的成本算下来也就八文一斗,十五文卖出去还是赚钱的。”姚老爷气得拍桌子,“店铺不要钱,伙计不要钱,车马不要钱吗?你会不会做生意,会不会!?”这话哪里是冲着姚季白喊的,分明是朝姚伯清喊的。姚伯清喝了一口茶才道:“父亲,是要姚家还是要这一次的粮食生意?”姚老爷哼哼道:“我不信他能奈我何。”姚伯清道:“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们何必此时去招惹他?”
他道:“本来他要是毫无根基也就算了,但他出身勋贵,背后有一整个永安侯府呢,可以直达天听,父亲,我们姚家在义县是厉害,但也只是在义县而已。”姚老爷:“但这就是在义县,我们家在义县不敢说是老大,起码也是老二,竟然要听他一个外来的……”姚伯清见他拎不清,便冷下脸来,道:“爹,我们家在县衙里也是有族亲的,这次韩牧抄粮铺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提前通知?”“对啊,怎么没人通知我们?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这是故意瞒着我们呢?”姚伯清抿了抿嘴,更加不悦,“我出门前叮嘱过,定期给赵主簿和薛县尉送一些粮食去,家里没送吗?”姚老爷冷哼道:“他们光吃东西不干活儿,我们做什么还要白送好处给他们?”姚伯清气了个倒仰。招工在今日之前,姚季白在姚伯清这里就是个纨绔弟弟,什么事都帮不上忙,只会享乐混吃,以至于他总是忍不住对他生气;但今日之后,他突然觉得这个弟弟可爱了起来,那是因为在他爹的衬托之下。姚季白是没什么作为,帮不上家里,但他也不会拖后腿呀。他爹……最关键的是,姚季白做错了事,他能打能罚,对他爹,他能怎么办呢?只能把气噎回去,然后把自己气了个半死。姚伯清捂着心口缓了很久才缓过来,他不能骂他爹,更不能打他罚他,只能咬牙切齿的给他分析利弊,“爹,若不是你断了给赵主簿和薛县尉的粮,那他们就不会站到新县令那边,县衙里有事,他们会不提前通知我们吗?”他道:“这世上,只有利益的关系才是永恒的,其他一切都是虚的!”姚老爷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但他能承认吗?所以他就避而不认,开始骂骂咧咧的骂起韩牧、赵主簿和薛县尉来,觉得他们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婪蛮横……而一旁的姚季白则垂下眼眸,在姚伯清和姚老爷看不到的地方脸色冷凝起来。韩牧亲自站在库房前,看到里面堆满了的粮食,心满意足起来,“这下好了,我们终于不会闹饥荒了吧?”顾君若道:“商路一日不通,危机就一日不解除。”韩牧:“为什么?”“因为现在整个义县其实还是在依靠姚家的粮食,只有出没有进,这些存粮能够大家多少消耗?”顾君若道:“所以我们要通路,疏通河道,还要将外面的粮食引进来。”“你是说,我们来做粮食的生意?可我们没有钱呀。”顾君若道:“不用钱,只要陆路和河道通了,派一些人出去传一些消息就行,比如,义县里粮价飙到了一百八十文一斗,姚家靠着这一次水灾赚得盆满钵满。”“商人逐利,听到这样的消息,有的是人把粮食运进来。”贺子幽道:“可这样一来,义县的粮价不是又被抬高了吗?”顾君若就瞥了他一眼,觉得他和韩牧不愧是兄弟,连脑子都是差不多的,她道:“价格是根据市场来定的,先不说一百八十文这样离谱的价格有哄抬物价之嫌,衙门不会同意,就算我们县衙不管,在姚家粮铺十五文一斗,还有我们县衙平抑物价的情况下,你觉得他们一百八十文一斗粮能卖得出去吗?”韩牧和贺子幽一起摇头。“但是,他们要是发现被骗,不会恼羞成怒,直接运粮食离开吗?”“粮食重,运输不易,十五文一斗还有的赚,可他们要是转身就又运出去,外面的粮价比义县的还要便宜,两趟运费,一进一出,那才会亏本,”顾君若道:“商人逐利,不会没脑子的选择离开的。”韩牧就道:“要是我,我才不卖呢,你们敢骗我,我宁愿把粮食拉出去分给外头的人也不卖给你们。”顾君若就瞥了他一眼,所以你是傻子。韩牧读懂了她的眼神,气得眼睛都瞪大了一点儿。“所以接下来我们就是招收人手清理道路和河道,以工代赈,安抚百姓了。”这是一件很繁琐的事情,韩牧本来不觉得有什么难的,吩咐下去让底下的人去做就行了。但是……招来的人怎么安排呢?谁去清淤河道,谁去修路,谁来建设县城,具体怎么安排,一人问一个问题,韩牧头都大了。贺子幽也头大,于是转身想溜,被韩牧一手抓住后衣领拖回来,他咬牙道:“好兄弟就是要有难同当,你现在想跑?”贺子幽:“我不会啊!”“那你觉得我会吗?”韩牧道:“不会就学!”跟谁学呢,自然是跟顾君若学了。见顾君若安排得井井有条,甚至还有空去帮差役们登记前来报名的百姓,韩牧不由的心悦诚服了一下,然后就撸了袖子上前,拨开顾君若边上一个差役,“我来,你再去搬一张桌子来。”县令亲自下场,县衙官吏们见状更加兴奋,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努力起来。衙门定的工钱是按照工种来的,去清理河道和道路的人工钱最高,分工不同,工钱在十五文到二十文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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