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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以墨抹了一把脸,黑暗之中,她只看见那白花花的一片,而他只能看见她的一个剪影,那一只手挽住另一只的袖口,姿态绰绰,风韵十足。
“你倒真是不避讳。”
“我伺候主子沐浴少说也有七八年了,眼睛该往哪里看,手该往哪里摆,都记在心里。”
“你倒是个奇怪的女人,也不问我为何要在这地方沐浴,难道你是真的不好奇,还是你怕我突然翻脸?”
念离继续往安以墨身上浇水,却是轻轻柔柔地说,“好奇害死人,到了有些地方,就当没带着嘴巴。”
安以墨爽朗地笑了。
“你啊。”
这两个字在念离心中泛起一阵涟漪,尤记少年时光,她跟在黑哥哥身后跑着,他每每回头,总会满眼笑意,一戳自己的额头,轻吐二字。
你啊。
多少年没听见了?
岁月淡漠了一切,却让有关这一个人的记忆黑白分明地凸显。
“我准你带着你的嘴巴进来,如果我又犯浑发脾气,你就把我按在这水桶里溺死,如何——”安以墨突然一只湿漉漉的手握住念离的手腕,那瓢落入桶中,惊起一片热气,在这样的闷热难耐中,念离觉得自己额头上都渗出细汗,心也不知为何越跳越快。
“你放心,这么黑洞洞的地方,我就算是溺死了,那么难看,你也看不见。看不见,就清净了。”
安以墨这最后一句似乎是话里有话,念离一抖耳朵,任他捉住自己的腕子,柔声细语地反问:
“看不见就清净了,听不见就安宁了,何苦要逗我捅破你,又何苦借此来试探我——”
“因为这安园只能有我这一个装疯卖傻的,我不准你比我更高明,这答案够不够?”安以墨加大了手上的力气,“你是如此不简单的女人,穿着明黄色的衣服,这是皇族的颜色吧——宫里的规矩你如数家珍,裘夔那小伎俩完全不在你的眼里,你说,你叫我怎么放心?”
“准穿黄色,这是仁宗殿下在魏皇后寿辰的时候,特赦给我们一些宫女的,这是有典可查的。”
念离没有撒谎,她只是“忘记”说,当时受赏的宫人,一共不过三个。
“至于相公说的那些伎俩,不过是妾身在宫中十载的生存之道,并不为过,如果不是他们欺人太甚,我又何尝不想和气太平、装个普通妇人——”
“装个普通妇人——”安以墨听到这句,终于心满意足,“这句才是你的真心,好,很好。我就想听听你这不普通的女人,怎么看待我这小黑屋的——”
念离估摸着时辰,心里很急,她可不想被老夫人堵在这尴尬的地方,回头传遍了安园,她不得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生吞活剥了?
“安园的说法是,相公不能人事,于是黑屋沐浴,屏风半壁,不让人来伺候。小屋添香,是因为习惯了青楼脂粉,闻不得污秽之气——”
“那你的说法呢?”
黑暗中,独是安以墨的眼睛晕黑得甚至有些发光的瘆人。
“念离觉得,相公的确是有隐疾——”念离思量再三终于说出口,“怕是为了治疗烫伤吧。”
念离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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