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春待了两天,告别了冼姨,侯胜北前往广州和徐俭汇合。
他没有大张旗鼓,悄悄地进了广州城。
外无必救之援,则内无可守之城。
当初和徐俭兵分两路,除了要去见冼姨,也有在外策应之意,以免被欧阳纥一锅端了。
侯胜北进城之后,先去见萧引、袁敬二人。
萧引字叔休,在前朝任西昌侯仪同府主簿。侯景之乱时,萧绎在荆州,实力最为强盛,朝士多往归之。
唯独萧引认为诸王力争,祸患方始,今日逃难,未是择君之秋。
其见识高明如此。
须知萧引之父萧介可是由萧绎举荐,曾经担任萧绎的谘议参军,相比起旁人关系更近一层的。
当初梁武帝宴请后辈二十余人置酒赋诗,臧盾以诗不成,罚酒一斗,饮尽颜色不变,言笑自若。
萧介则是染翰便成,文无加点。
留下了“臧盾之饮,萧介之文,即席之美也。”的佳话。
萧介之后出任始兴太守,萧引以吾家再世为始兴郡,遗爱在民,正可南行以存家门。
于是与弟萧彤及宗亲等百余人奔岭表,如今依附于欧阳纥。
萧引之兄,黄门侍郎萧允与侯安都有一段渊源。永定年间,侯安都为南徐州刺史时,曾经躬造萧允府邸,申长幼之敬,执礼甚恭。
他本人则是在前几年出使北周时与侯胜北相识,此番委托给弟弟带来一封家信。
黄门侍郎袁宪早早投靠陈顼,与侯胜北有共事之谊。其叔袁敬也在欧阳纥左右,同样有家信奉上。
侯胜北进城找到二人,一打听情况,糟了。
欧阳纥压根儿就没有放徐俭进城,在城外接见了他。之后就把徐俭安置在城外孤园寺,遣人严密看守。(注1)
“欧阳纥杀又不杀,放又不放,扣着徐俭在城外,会是怎样的心态呢?”
侯胜北琢磨道。
若要破解此局,蛮干是不行的,还需从分析敌方主将的心理入手。
幸好,欧阳纥左右,皆有愿意通风报信之人。
袁敬告诉他,自己累谏欧阳纥,为陈逆顺之理,言甚切至。
欧阳纥虽然不从劝谏,仍然做出了反逆之举,但是内心还是摇摆不定,没有下定决心彻底和朝廷割裂。(注2)
杀了使节,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朝廷为了维持尊严,必起大军征讨。
一旦兵败,满门不留。
侯胜北听完袁敬的讲述,设身处地站在欧阳纥的立场一想,对于臣子以下犯上,谋逆造反,究竟会带来多大的心理负担,再次有了深刻体会。
所以当年阿父你也是承担着这样的压力吧。
旁观之人说起谋反篡位二字轻巧。
当事之人可是站在悬崖之上,一步迈出,就再无回头可能。
涉及一门一族的生死存亡,岂是那么容易下定决心的。而且尊卑有别,要打破心障,反抗昔日主君,又谈何容易。
所以大多都是被逼无奈,退无可退之下,才豁出去拼死一搏。
有了袁敬提供的信息,分析欧阳纥的心态就很简单了。
连萧引、袁敬这样的德高望重之人都和自己勾连,对欧阳纥的未来毫不看好,何况是见风使舵之辈?
他要是放了徐俭进城,岂不是更加动摇人心,影响士气?
不杀,是为了留一线余地。不放人进城,则是由于缺乏自信。
既然欧阳纥的想法仍然意存两可,其中就有可趁之机。
需要往某个方向,重重推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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