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地望着那些破碎的擦伤在水里散出了殷红的颜色,奶白的水汽也都要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晕,若那就是黄泉的颜色,也当真没什么不好的。
却也没什么可挣扎的,死本就是细作的归宿,阿磐想,也好,就死在谢玄的汤泉里,了结掉这为奴的一声,那再好不过了。
她还记得那人说,“孤要在东壁掘一口汤泉。”
眼里的泪全都融在了汤泉里,她想,她再也等不来了,就似再等不来那人为她折一枝鲜活的木兰。
也许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也许只不过才经了一瞬。
忽而那飘荡的身子就有了着落,那双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破开汤泉而来,将她拦腰抱起。
继而整个人都哗啦一下离开了水面,睁眸望见那人一双凤目中斥满了十分复杂的神色,“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阿磐想起来关伯昭的话,“主君当她好好儿的,什么事儿也没有。”
因而谢玄只知她被关押着,不知道在关押之前她身上到底生过什么,何况这殿中夜色朦胧,赵媪为她画得脸色红润,实在都怨不得他。
那素白的袍子已经染成了均匀的胭脂色,赤黑的铁链经了水的浸润后,倒泛出了一层少见的光泽。
她在那人双臂之上瑟瑟抖,不知该怎样答他,了白的唇翕动着,只问了自己最关心的事,“大人好些了吗?”
那人没有说话,只垂眸定定望她,也怔怔地失神。
浸了水的衣袍全都贴在身上,能清晰地瞧见她内里血红的擦伤,被这汤泉的水啊全都洇成了一朵朵鲜红的桃花。
那温热的指节剥下她宽大的领口,半晌才听得一声几不可察的轻叹。
若有若无,不好分辨。
这就是这么一声若有若无的叹,叫她滚下了泪来。
她自己都能瞧见,那原本光洁的胸脯,如今都布满了难看的血痕。
那人问,“疼吗?”
阿磐眼底蓄泪,不敢抬头,“奴不怕疼。”
只要能叫他好受一些,哪怕她脚踩刀山,也不怕疼。
那人问,“不疼为何会哭?”
阿磐鼻尖酸,低声开了口,“奴见大人好,心里高兴。”
那人兀自出神,良久才自语了一句,“哪有人会不怕疼。”
是啊,哪有人会不怕疼呢?
她十七岁,怕棺椁里的黑,也怕拖在马后的疼啊。
阿磐眼里的泪滚着,滚着,啪嗒一声破了,碎了,眼里的泪便滚了下去,喃喃回了他,“奴想要大人好奴没有下毒”
她不知道那人信与不信,是她自己不清白,因而信也好,不信也不怪他。
她对谢玄没有私心,就只想要他好。
是一见倾心,是再逢倾情,是三生有幸,是四海为君。
终究道出原本该有的真相,不为辩白,也不图谢玄放她一马。
他原本也不是个话多的人,此时神情复杂,到底没有说什么。
此刻的魏王父,在想什么呢?
阿磐不知道。
只是抱她出汤泉,一步步地走着。
一双眸子漆黑如点墨,阿磐不敢猜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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