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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父亲得知他今日行事,必定会狠狠责罚于他。斥他不顾大局、贸然行事,又不计后果、难成大事。
他心知如此,手中马鞭却越挥的紧密。
青骢马受了疼,愈发拼命的向那镇子奔去。
只没想到,刚进了镇子,他竟一眼便瞧见了她。
虽穿着件十分粗旧的青花粗布小袄,发髻上半点饰物都无,又是背着身。他还是一眼便瞧出了她。马蹄声将将要到耳边了,她竟还未发觉身后目光,反是盯着街边那刚刚掀开蒸屉的包子出神。
见她身上安好,他心中稍安,却又好笑她直愣愣的盯着那蒸屉中的包子。
直到距她不过八九丈远处,她才惊觉来自身后的异状,蓦地回了头。
那一刹,他清清楚楚的在她眼中看到那丝毫不加掩饰的惊喜。
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明知不智却执意为之所为何求,为着的不过是见到她这般欢欣愉悦的神色,不过是见到她安然无恙的立在他一丈之外。她就那样带着欣喜的笑容立在那里,身上穿着件粗布的衣裳,跌落在脸侧的发丝还随着晚间乍起的风轻轻晃动。那双带着潮气的杏眼直直的瞧着他,那目光着着实实的打在了他的心尖上。
一语不发的翻身下了马,不顾周围仍有来往的贩夫走卒,上前一把便将她紧紧的揽在怀里,久久不愿松手。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她在耳边轻声唤了一声,“世子。”
他自知举止不妥,只闷声嗯了一声。却又忙忙放开了手,自是想起她面色青白,便急声问道,“你可有不妥?”
便见她嘴角仍噙着丝勉力维持的笑意,摇了摇头。立时又说道,“丹青受了伤,此时在前面那医馆中养伤,世子可记得将她一并带回庐陵。”
他方点了头,便见她闭了眼,软了身子倒了下去。
便是已过了这许多时辰,想起当时见她昏死过去时,那般了无生息的样子,裴邵竑觉得那肝胆欲裂的滋味依旧萦绕在心头。想到此处,他将怀中人儿便又揽进了几分。见她睡梦中仍蹙着眉头,心中便有了许多怜惜,轻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便将脸侧贴在她额头上,也闭了眼休息。他此时也有三日未合眼,只不过一息,便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那时见她昏倒在怀中,他一刹那间也乱了心神。
他也是上过战场见惯厮杀之人,却在这一刻心神大乱。恍惚之间,却想起她方才提到医馆,便不管不顾的打横将她抱了起来,朝着她方才指明的方向狂奔而去。
待到进了医馆,那掌柜正要上来询问,便被他满脸的煞气吓得立时蹬蹬倒退了几步,再不敢多嘴,忙将那坐堂的大夫唤了出来。那大夫也不复高傲神色,也不多话,就着她躺在他怀中的姿势便把了脉。不过片刻,便抬手擦了汗道,“不妨事,不妨事,只是过于疲累,霎时放松,岔了心神。且让她睡上一阵子,自会转醒。”
他听闻这番话,心中这才些许安定下来。
此时护卫们终于寻到此处,便雇了马车。他二人乘一辆,又将丹青抬上一辆,朝着庐陵城而去。
马车行进的十分缓慢,直到第二日卯时才抵达了庐陵城,待到了裴府已快辰时。
又自角门而入,直接驶进了内院直奔点翠阁。
此时府中还未得到消息,点翠阁中的几个丫鬟正魂不守舍的等在屋子里,暗自垂泪。谁想再抬头时,便见一身尘土的裴邵竑怀抱着一样狼狈不堪的曲莲大步的跨了进来。丫鬟们立时便被唬的惊跳了起来,那描彩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染萃自个儿也差点没忍住叫出来,此时听到描彩的哭声,这才一个激灵的回了神,忙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轻声斥道,“快别哭了,你赶紧带着香川去灶上要热水,大奶奶瞧着一会定要沐浴。”见她还呆呆愣愣的站着,便狠心掐了她一把,见她这才回过神来,只捂着胳膊跳脚,才安心了许多。描彩与香川急急的去了灶间,染萃这才深喘了口气进了内间,正瞧见裴邵竑将曲莲轻放在榻上。
见曲莲面色惨白的躺在榻上,竟毫无动静,染萃刚刚恢复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不由的看向裴邵竑呐呐道,“世子爷,大奶奶她……”,后半句,竟然怎么也问不出口。
裴邵竑转身见她面色惨白,便温声道,“她不过疲累了些,并不碍事。你且去弄些粥食,待她醒来便让她用下。”
染萃听了,便松了口气,正应了是,转身要出内间,又见裴邵竑一身尘土,便轻声问道,”世子爷可要沐浴?”却只见他坐在床榻边,连头都不会,只抬手阻了她的话,便一心一意的看着那榻上之人。
见这般情形,染萃也不再多言,低头退出了内室。
裴邵竑并不信任那小镇大夫,自进了庐陵城便着翟庭玉去寻了慈济堂的大夫来诊治,寻的也正是早先诊出曲莲身上带有余毒的那位。
待把了脉,果然便听那大夫道,“……夫人身上恐有内伤,唔,应是外力所致。”一边说着,便开了方子,“并无大碍,吃几服药散一散瘀滞便可。只是,之前仿佛还受了些寒凉,若是晚间起了热也不必惊慌,便再用些小柴胡汤发散一下便可。”
裴邵竑此时才确然安心下来,又想着那镇上庸医果然不堪信任。他倒不知,镇上那大夫不过看他如凶神恶霸一般,只想着赶紧打发走他,又觉得曲莲确然无大碍,这才充了一把庸医。如此,他便又让返回点翠阁的描彩带着那大夫去了外书房院子,去给丹青瞧瞧伤势。丹青为救曲莲受了重伤,他又听说阿瑄身边暗卫留了暗记,自然明白丹青便是阿瑄放置在曲莲身边的暗卫。虽不明阿瑄为何要在曲莲身边放置暗卫,但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进了府里,便索性着那些护卫将丹青送往阿瑄的院子。
点翠阁之中虽仆妇不多,此时倒也井井有条起来,方才的慌乱已全数不见。
香川跟着那大夫的药童前去抓药,染萃也自灶上返回,禀说燕窝粥已经炖上了。
净房中沐汤也已备好,只等着曲莲醒来便可以用上。
裴邵竑昨夜在车内凑合一夜,这几日虽十分辛苦,但毕竟年轻力壮,不过三两个时辰的歇息便恢复了精神。此时见曲莲正睡得安稳,便自进了净房梳洗,染萃早将干净的中衣为他备好。待洗漱完穿了干净的中衣出来,便见曲莲已经转醒,依坐在床壁上,正由着染萃给她松散发髻。
见他出了净房,她便扭脸对他温然一笑,笑容里虽依旧带着些疲惫,精神却好了不少。
裴邵竑行至床榻边,待染萃给她疏通了一头鸦发,这才俯下身温声问道,“觉得可好?”一边说着,带着厚茧的大手便抚上了她的脸侧,不意却碰上了她脸侧的伤痕,那厚茧划过伤痕,让她受疼的缩了一下肩膀。他立时便惊得收回了手,见她低了头,脸上却有些发红,便有些讪讪起来。又道,“方才那大夫留了瓶药,说是定留不了疤,你别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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