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不忍地挪开了视线……而宁王站在那里,已成石雕。
“为郡主报仇!”顾飞红了眼睛,飞骑而出。
他的身后,是许许多多早就没了战马,却徒步奔袭的洮兵们。
他们被洛军骑兵们追赶而上,适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已经让他们真正明白,一旦匈奴入主中原,自己所面临的,便是这般残酷的种族。
这一战,他们必须要胜!
而匈奴人因见主帅在众目睽睽下欺凌弱女,这个民族骨子里的英雄情结被这一幕折损耗尽,蓦然间没了战意。且战且退,终于在深夜时分,数个洛军兵团的轮番轰炸下,匈奴士兵开始漫山遍野地往西逃窜。
“殿下!清扫了好几遍战场,没有找到郡主的……遗体。”
亲兵们在这几日里反复地告诉宁王这句话,可是江载初魔怔一般,走在累累尸骨之间,用手翻起那些残骸和断肢,心中存了万一的念想。
他甚至将追击匈奴残部的重任一并交给了景云,留在此处,细细寻找。
那一箭……他知道的确射进了她的身体。
可无论如何,他要将她找到……
便是死了,这一缕孤魂,他也不能放任她在这里游荡。
士兵们开始掩埋尸体,以免造成军中的瘟疫。这个战场不复那一日嗜血的辉煌,安静到如同一幅壮阔且亘古不变的画,无声而泣血。
时间一日一日地过去,江载初不知道自己还在等待什么。
夕阳余晖下,他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极目远眺。
“殿下。”忽然有人叫他。
“你还或者?”宁王看着那个人,黑黄面皮,身材瘦小,带着一身血腥味道。
“断了三根手指。”张二举起草草裹着的右手,咧开嘴笑了笑,“还活着。”
江载初没再和他说话,听任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耳边是呼呼而过的朔风。
“以后可能没法做农活了,得靠家中的婆娘了。”他叹了口气,又从裤腰带里翻出了些劣质烟草来,扔进口中咀嚼起来。
江载初从他手里抓了些,学样扔进自己嘴里,刹那间口里满是苦到清醒的味道。
“活着总比死了的好。”张二忽然哑声道,“每个人都这么想。”
活着总比死了的好,真是每个人都这么想吗?
江载初忽然想笑,为什么他的维桑,从来不这样想?为什么她从来只想要他好好活着,却从不顾虑自己?
那一箭,她逼他射向冒曼,可冒曼又怎会拿她来挡箭呢!
他看得分明,那是她自己刻意靠过去,却假装是被冒曼扯到了胸前,她用这样蠢的法子,让冒曼在族人面前颜面尽失;她用这样蠢的法子,将这场胜利送给了自己。可她给的,从来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啊……
脸颊上有冰冷的液体滴落,江载初仰头看了看天,听到身边那汉子轻声道:“嘿,下雨了。”
永嘉三年九月,宁王江载初率洛军于函谷关下大破匈奴。
匈奴可汗与左屠耆王率残部西退,景云一路追击,收复太原、平城等地,追至关外,匈奴入关时的精兵四十万,最后只剩四万多人。
江载初留在中原,收整各路军队,前往陈县迎皇帝御驾回京。
十月,传皇帝御驾回京途中感染恶疾,薨,谥号明帝。
后世的史书这样记载这位年幼而亡的皇帝:“帝虽幼,其志坚。佞臣周景华引匈奴叩关,后欲弃守京城南逃,;帝于朝堂之上,朗朗开口曰:‘天子守国门,君王思社稷,宁战不逃!’后景华药之,帝自此声哑体虚。然心智清明,召宁王,命其节天下兵权,力抗敌寇。九月匈奴败走;十月,宁王迎帝还都,帝薨于途中,谥号明帝……若非早夭,明帝之建树,不知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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