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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萝突然很想笑,这话虽然不吉利得很,可她就是喜欢听。
云天之勾住她发丝的手指轻轻牵动,阮萝原本坐直的身体被牵引着向下,再向下弯去。直到两唇相触,湿热的柔润包裹住意识,阮萝乖巧地呼应着每一个温柔辗转的缠绵。
“自己去端饭!”洛白手舀冒着热气的菜盘用脚推开了屋门,话音刚落,她便瞪大眼睛双颊绯红,死盯着床上刚从拥吻中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两个人,手中的菜盘子应声落地,瓷片与素炒春笋四处纷飞。
“今晚真的只有馒头蘸凉水吃了。”洛白尴尬地不知什么好,完红着脸跑出去把门匆匆关上。
阮萝现在又回到了当初窘迫的时光,幸好春天野菜丛生,今日吃的春笋也是洛白挖来的,除了用作最后保障的存款丝毫未动,大部分的银子都用来买药材医治云天之和购置春耕需要的东西。
所以晚上三个人就真的只能吃着干瘪的馒头,喝水下咽。
而这几天洛白反复重复的话也只有那几个字:“你真的杀了他?”
云天之每次都耐心地笑着点头,洛白的表情看不出悲喜,沉默之中眼底像是泛起了浓重的烟云,灰霾得看不到原本浓黑灵动的瞳仁。
夜晚时分,云天之将床铺让给阮萝和洛白,自己去睡简易的床板,阮萝因为白天与云天之一起到甜菜地中察看,又了一天的话,所以格外困倦,几个翻身后就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可这时身边传来窸窣的响动,阮萝朦胧间睁开眼睛,看到洛白披上了外衫,蹑手蹑脚地走下床去离开了屋子。
云天之似乎睡得格外安稳,阮萝有些担心这两日格外失魂落魄的洛白,于是她也和衣起身,随便披上了一件外衫便轻手轻脚步出门去。
夜深露重,初春寒意浓郁,天色灰蒙看不到半点星光,只有在乌云遮蔽下一点月华的光晕倾斜而下。
阮萝在夜幕中四下寻找,她听见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硕士警觉性之高,想必也已经醒了过来。
循着声音,阮萝来到院子后身,硕士正站在洛白有些瘦削的肩上合拢了翅膀,她的脚步声使得它回过头来,棕色的圆眼里像是带了一圈金色的剪影,片刻后硕士又扬起翅膀,扑腾了两下后便落到了阮萝的肩上。
“我以为你睡了。”洛白的耳力也一向很好,她回过身来看向阮萝,露出了一个在夜色掩映下似乎格外不真实的笑容。
“你有心事?”阮萝走进洛白,低头用脚将零散的柴火归拢到一处,家里有了云天之之后这样的劳作相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这些日子从未见你这样开心,我还以为你不会注意到这些。”洛白的笑容里还是有掩饰不住的挪揄。
“是啊,”可阮萝却没有像从前一样脸红或是暴怒,她只是轻轻一笑,抬眼看着苍茫的夜色,“我一直生活在恐惧、猜忌、饥困中,可是现在好像一切都变了,人没有了畏惧与疑惑,日子不管多艰难也还是止不住得开心。”
“可是我很害怕,”洛白垂下眼帘,她的年纪比阮萝虚长两岁,可身形看起来却像是阮萝的妹妹,“这样的生活我从不敢想象,没了日夜缠绕的噩梦,没了永无止境的追杀逃亡,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你,我是不是很可笑?”
沉默之后,阮萝轻轻一笑侧过头来:“其实我也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
“你是杀了阮亭山之后?”
“不,”阮萝摇了摇头,“是在很久以前的时候,我刚刚参加过高考。”
“高考?”
“是和你师父一样可怕的一种东西,唯一的不同大概是高考有成千上万个徒弟,而我只是其中之一,每一年这些徒弟都要被它聚集到一起厮杀一番,只有赢了的人才能完成理想,不辜负寒窗十年的所有痛苦。我还记得我高考结束之后的那段时间,每天都带着不安入睡,那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在凌晨之前享受躺在床上的舒适感觉,那些做不完的卷子与模拟好像突然成了另一个世界的惶惶不安,可每日清晨,我却还是按照旧的作息时间醒过来,然后发觉自己什么都不用再做,不用上学不用补习,可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入睡。其实直到高考后的几年,我还会做同样的噩梦,我梦见自己在考试的时候所有的笔都写不出字来,我哭着求监考老师借我一只笔,可是监考老师只是站在一旁冷冷得看着我苦苦哀求却无动于衷,然后我就这样哭着醒过来,发觉一切不过是个梦而已。所以,很多事你不必刻意去想着放下,就算这一切都是折磨,那也是甜蜜的折磨,你再也不用过那样的生活了。”
“你到底是谁?”洛白的双眼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的不真切,阮萝听到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疑问。
“都和你同床共枕了这么久,你居然还问我这样的问题。”
“我一直都觉得,你其实不是阮萝,你身上的很多事我都不理解,你得许多话我也不明白,而且真正的阮萝不会有你这样的学识与能力,但你却的的确确是货真价实的阮萝。”
“我是她也不是她,”阮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刻意去隐瞒,可这件事如果解释不好,或许她会被洛白当成疯子而后被逼喝下无数的汤药,“阿萝就是阿萝,和那个第一天见到你的人始终如一,至于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你就当是听一段不用打赏的书好了。”
洛白摇了摇头,笑容不再勉强,硕士显然是困了,闭上了刚才还格外警觉的双眼。
“家里的米和面都没了,”笑着笑着洛白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阮萝,“我明天进城去买吧,你给我点银子。”
“你省着点花,”一提到银子,阮萝的心情就低落下来,“等到甜菜可以卖出去的时候我们才会有新的收入,这点银子是要熬过半年的。”
“云天之有的是银子,他当初在香韵阁住一夜的花销就顶的上我们一年的吃穿用度,暗夜千羽随便一个暗花就抵得上你多少年的辛苦,你白照顾他这样长的时间,白让他占那么多便宜了。”
“要是这样算,我和徐绯月还有什么区别了,”阮萝不觉提高了音量,一想起徐绯月,她的胃里就像翻滚着开水一样难受,尽管云天之对她笑着过自从那血腥的雪夜一别后,他再没回去过,可阮萝总是忘不了徐绯月摇曳生礀又明艳夺目的模样,“反正我又不是自己活不下去,你还信不过我养家糊口的本领?”完阮萝眨了眨眼,又轻声笑了起来。
“我都是你养着的,怎么会信不过你,只是你如果真要和云天之在一起,是否就要去荒天城安家?”见阮萝听了这话愣住,洛白轻声地叹了一口气,“可荒天城不是你适合生活的地方,也永远成不了你喜欢的样子。”
33.
洛白的话让阮萝一夜辗转难眠,她突然想到高考报志愿的那个夜晚,一个她不喜欢的城市优秀的大学,一个她向往已久的城市却似乎略逊一筹的学校,她几天几夜都沉浸在一种叫做选择的折磨里,几乎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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