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辰和明溪离开帝都的时候有多艰难,回来同样很艰难。因为他还有最后一个遗憾。因为是新年,李凌煜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杀人,所以,他把条件放宽到元宵节以后。李凌辰和明溪去了河阳,在秘密见过芙蓉夫人后,他独自去了若柳曾经租住的民房,他在若柳搬进芙蓉山庄之后,就立即买下了它,让人时时清扫,他记得,若柳回来过。这里有他最珍贵的回忆。他依然记得若柳在风雨里找他的场景,让他第一次感受到被在意,被在乎,也是他第一次心里有了除报仇以外的心思,对生活燃起了希望。他一件一件的抚摸着那些东西,要记住它们的样子,他的眼睛已经开始时不时的模糊,将来有一天会完全看不见,不过还好,他记得最爱的人的样子。他推开卧室的门,一遍遍摩挲着曾经用过的被子,回忆起他俩独处一室的温馨。曾几何时,这是他最简单的愿望。如果人生可以选择,他想第一个认识若柳,没有仇恨,没有负担,只有爱……眼泪一滴滴落在枕头上,被子上,床垫上……或许自己天生就是那个不被爱的人,没有父爱,没有母爱,没有亲情,人们提起他,以前会骂他大魔头,现在骂他逆子,禽兽,乱臣贼子……一路走来,他听到太多对他的咒骂,多到已经麻木了,只是,他还是在意,那个女子,会不会也如这些人一样厌恶他,憎恨他,恨不得他立即就死。他想起来了:她不会骂他,她是想直接杀他。他嘴角一抹苦笑。
国人都在等待元宵佳节,这是新年后的又一个团圆日。若柳答应过绿萼,要陪她一起去看看。所以,下午吃过饭,她就告知了萧婉欣,她要出门会友。萧婉欣只是嘱咐她注意安全。若柳现,最近他她们都很不提自己怀孕的事儿,莫不是时间长了,大家都不那么在意了。她也没有多想,坐上马车去找绿萼了。两个人牵着你在街上闲逛着。一路上灯火通明,照得附近如白昼。若柳挤出笑容,其实她完全没有感到快乐,只是不好拉着脸,毕竟绿萼兴致很高。她们一路走,一路吃,看着忽然升起的烟花,笑得很灿烂。这么美的烟花,应该和爱的人一起看。她们走过落梅姐姐的店门口,若柳觉得走累了,刚好进去休息一下,今天是元宵节,店铺早早打烊了。若柳进去没看见人,她们绕到后院去。却看见落梅姐姐坐在秋千上,墨云在后面帮她推着。墨云的动作温柔,神情小心翼翼,落梅姐姐一脸享受的荡着秋千。若柳悄悄走到他们身后,大喊一声:“哎呀,这是谁啊”?落梅看见若柳和绿萼一脸:哦原来如此的样子,看着她和墨云,她立即羞得满脸通红。若柳顺便约他们一起出去逛,这种美好的日子,最适合约会了,她可以努努力,制造机会,让墨云和落梅姐姐更进一步。于是四个人一起出了门,她们仨负责吃,墨云负责提东西,负责保护她们。忽然人群往宫门口聚集。若柳疑惑的问:“他们去干嘛”?绿萼告诉她,每年的元宵佳节,皇帝和皇后都会亲自在宫门口祈福。还会撒下象征吉利的绢帛,一般人家可以捡回去用,就是不用,帝、后拿过的东西,也是有福气的。若柳听了就不想去,什么福分,什么吉利,大家不过是普通人罢了,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见李凌煜,那个和宁玉眉眼相似的人。可是绿萼一脸祈求的看着她,落梅也满脸期待的看着她。她也不想扫大家的兴,所以,还是答应她们去了。
若柳看着宫门前人头攒动,她让绿萼和落梅姐姐上前去,自己则是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看着,尽量不让楼上的人看见自己。站了一会儿,礼炮声响起,楼下的人都安静下来,城门上的李凌煜一身金黄色龙袍,衬得他更加威严,原来还有的几分烟火气,现在全没了,举手投足都是王者风范,好像是天生的帝王。他旁边的皇后,雍容华贵大气,两人携手而来,楼下欢呼一片。帝后祝祷过后,就把娟帛花瓣向下洒出。一瞬间,人们都弯腰去捡。若柳不想要,在人群边上愣。这倒显得她有点儿与众不同,毕竟每个人都弯下腰去,只有她直愣愣的站着。城楼上的新帝看着她眸光微动,嘴角上扬,手轻轻收紧。皇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若柳,心里微酸。这些若柳浑然不知,只是看着落梅姐姐和绿萼傻笑。祈福的活动结束,人群渐渐散去,但他们三个都意犹未尽,若柳只得借口拉着绿萼先走,给落梅姐姐和墨云独处的时机。热闹散去,若柳心绪不佳,她只能让护卫陪着绿萼在逛街,自己慢慢往回走。她看见了一个卖糕点儿的小吃摊,最近好久没有吃甜的了。她坐了下去,让老板拿了几个颜色味道各异的糕点儿,慢慢动口吃着,一滴清泪滑落,她赶紧擦掉,仔细环顾四周,现没有人看着自己。人来人往的地方,她反而觉得孤寂,就像牡丹姐姐大仇未报的时候。现在,她又有这种感觉了,曾经陪她吃东西的人,一个个都不在身边了,宁玉失踪了,李凌辰逃亡了,她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想法:自己是不是不祥,为什么每一个和自己有关系的人都没有好结果。想着想着心情郁闷,吃也吃不下了。小吃摊旁边就是酒家,她买了几壶酒,一口糕点儿一口酒,看得路人惊讶不已,还有人糕点儿配酒的。若柳却不管别人的眼光,只顾自己快乐。也许是喝得多了,也许是思绪复杂了,她觉得眼前有点儿模糊了。她抬起头,看着那纷纷扬扬的雪花,竟会有点点厌世。她看着雪花落入酒瓶,融化,觉得很好笑,和自己挺相似,无故而来,化作水汽,不见了。她一直盯着看,看的入迷。只是,好一会儿没有雪花掉下来了,她抬头一看,是一把伞挡住了她的雪花。她极其无奈的回头看着来人,语气非常不好:“兄台请移驾,你挡我雪花了”。李凌煜笑着看着她:“你喝多了”。若柳拿起酒杯继续喝:“要你管,麻烦你让让”。李凌煜一身常服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盯着酒里的雪花融化,融化后一口喝掉,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所有的酒瓶都见了底。若柳醉眼朦胧的看看附近,人越来越少了,她也应该回家了。她拿出银子放在桌上,努力挣扎着起身。李凌煜扶了她一把。她抬头直视李凌煜,嘴角一勾:“这点儿酒,我还不会醉”。说完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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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暖都惊呆了,这姑娘胆子也忒大了,见了皇帝不仅不行礼,还转身就走,不过么,也可以理解,毕竟敢打王爷的人,还能好好活到现在的,也就只有她了。面对若柳的无礼,李凌煜也没有在意,反而很受用的跟在她身后,给她撑着伞。两人刚开始是一前一后走着,慢慢的就变成了并排走,不知情的人看着,就像一对出门逛街的青年男女。李凌煜看着若柳万事不如心的样子,微微有点心酸,他问若柳:“那么多的风景,就没有你想看的吗”?若柳苦涩一笑:“风景在美,没有喜欢的那棵树,那朵花,那棵草,就我来说,就没有意义”。李凌煜笑笑:“你一直关注同一片风景,不看看其他地方的,你怎会知道,这世上未必没有更漂亮,更适合你的风景”。若柳侧身看着他,和宁玉相似的眉眼。她伸手抚摸着他的眉,他的眼,然后凄凉的笑了笑:“你知道吗?你的眉毛和眼睛和宁玉最像,所以,那次在樊城,我才会把你认错。可是,无论再像,不是他就不是他,声音不是,脸不是,头不是,哪里都不是。人世间自然是有更美更好的风景,可是,我只要那一片,其余的再好,我都不要”。她神情冷冽的看着李凌煜:“谢谢皇上给我撑伞,不送”。说完转身离去。李凌煜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气。拐角处,一个粗布麻衣戴斗笠的人,正看着这一幕,手慢慢握紧,随着胸口剧痛,他咳了两声,然后用骨节修长的手擦了擦嘴角血迹,往晨留别苑走去。最后的心愿已了,他已毫无牵挂。这边的齐暖看着李凌煜还看着若柳姑娘消失的地方,小声提醒:“皇上,我们回去吧,李凌辰还没有抓到,逆党余孽还有很多,此时出来,太过危险了”。李凌煜点点头。往皇宫而去。
若柳由于前面喝多了酒,今早睡到很晚才起来,已经是要到正午时分了。最近萧夫人忙着进宫陪萧太后,时不时不在家,这不若柳才醒来,就有侍女来告诉她,萧夫人说了,让她自己想吃什么厨房做,她进宫一趟。若柳笑笑,自己这是什么待遇,遇到这样的婆婆。不请安,不行礼,自由自在。她起来洗漱。然后就漫无目的的在花园里逛逛,最后坐到秋千上荡着。这种日子实在无趣,了无生趣。她慢慢闭上眼。一个侍女走过来:“少夫人,门外有个女子要见你”。若柳慵懒的回答:“谁啊”?侍女回答:“她说她叫:“白芷”。若柳直接拒绝:“不认识,不见”。侍女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那姑娘说让我把这个给你”。若柳依然闭着眼睛,伸手过去,侍女把东西放她手里。她在手里捏了捏,立刻睁开眼睛。脸色焦急,声音颤抖的抓着婢女的肩膀:“人在哪里?她在哪里”?若柳突然的转变,吓到了婢女,婢女结结巴巴的说:“在在门口”。若柳毫无形象的狂奔而去。她跑到大门口,只见一个穿着一般的女子背对着门,在研究着门边的一棵树。若柳跑过去拉着她的手,把手里的东西给她看,语气焦急的问:“你是白芷?这个你从哪里捡的”?白芷疑惑的看着她:“这不是我捡的”。若柳如被电击,神情萎靡下去。白芷又说:“这是,那个长得好看的男人,他交给我的”。若柳都快哭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白芷看着她又说了一遍:“这是我在路上捡到的,那个好看的男人交给我的”。若柳心里就像有一股奔腾而来的洪水,荡起层层巨浪。她眼神祈求的问白芷:“他在哪里交给你的?他在哪里,求求你告诉我,他对我很重要,不,他比我的生命都重要,求求你了……”,说着就要跪了下去。白芷一把拉起她:“我又没说不告诉你,你哭什么,行了,你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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