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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朴真轻声回答:“是海盐袋,我让禤将军帮我弄了些,说海边的人用粗海盐热敷了治风湿骨痛有用,上次就让禤将军去找了,这些日子才弄回来,我又缝了许久才缝出合适袋子,自己还试过几次。刚才我让他们拿去炒热了,皇上会觉得太热吗?”
最难得的是这份心意,他舒服得几乎要叹气:“不,很舒服,再热点更好。”
赵朴真忍不住笑:“那要烫伤的,皇上歇一歇,我给你念一念折子吧?”
李知珉感觉到她挨着他坐了下来,伸手替他理了理头发,拿了折子来轻声念起来,他闭着眼睛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心里想着,做昏君其实也挺好的。
就这样各随所愿下去,有什么不好?
赵朴真一连读了几本折子,然后将中书省所议的呈条也一一读了,李知珉说准的,赵朴真就拿起朱笔,画个圈,说不准的,就涂去,发回中书省再议。
“御史台大夫连书锋上疏……”赵朴真忽然顿了顿,李知珉微微睁开眼睛:“怎么了?”
赵朴真迟疑了一会儿道:“今有嫏嬛女学,靡费国帑,虚耗人力,祸国殃民,理应取缔……经查,女学内有女婴因抚养不当,数十孩死亡,致百姓骨肉分离,民意汹汹。又有皇上以婴孩炼长生不老药、女学内皇妃与侍卫有私等荒谬不经流言,于皇上英名有损……”
李知珉已经起身,伸手按下折子道:“不必读了,朕心里有数,都是些陈词滥调,发回中书省,斥其居心不端,再有这类折子,一律斥退。”他心头大悔,适才只想到哄得赵朴真来陪他,哪里想到这些日子时不时会有图名的御史上折子,平白添堵,白白折了这大好良宵。什么连书锋,也不知道是哪里跳出来的小官,名字都没听过,明日等自己腾出手来,将他放到地方上去任一任实官,教他知道什么叫民生什么叫实务,他暗自咬牙,心里发狠。
赵朴真却敏感地抓到了李知珉话中的信息:“这样的折子很多?”她前些日子听王彤说过,心里也隐隐知道前朝必然是又有事端,虽然也相信李知珉不会相信但等到自己亲眼看到这些折子中连篇累牍义正词严的斥骂,心里还是有些委屈和怀疑起来。
李知珉恨不得咬断自己说错话的舌头:“公孙国师早就在朝堂上澄清过,不少女婴本就是病重才弃养送到女学中,本就知道不能活,收治以后果然没救活,却又在有心人挑拨之下聚众闹事,想要讹诈钱财,京兆尹那边朕也已经吩咐过了,凡经查实的,一律重罚。如今国家朝廷,但凡想要行个什么新政新法,必然是要群起攻讦不休,似乎不如此不显示自己拿俸禄办事,不说你一个后妃要办女学了,就是朕这些日子和中书省议出来的好些新政,到了地方都困难重重。有时候还恨不得是打仗,不行军令统统拉起来杀了……”
他滔滔不绝,赵朴真却看着他眉间的竖纹微微出神,他这是想要自己不那么难过,其实自己真的没有他想的那么脆弱。
她抚了抚那折子,覆起来放上需要退回中书省的那叠奏折,将另外一本拿起来,继续轻轻诵读,宽阔的殿内安静至极,只有她轻柔的声音在回荡,静谧,平静,叫人安心。李知珉心里想着:她是喜欢的,她也有才华,有足够的耐心,当然,有时候肯定不够狠心,这是她的优点,但是这不是有他在吗?
他会护着她的。
也不知何时,李知珉睡着了,难得的黑甜一觉。
而上官筠再次收到了李知珉身子不适,夜传德妃的密报,她相信上官麟应该也有他的渠道能得到这些消息,她应该很快就能有一个满意的答复。
上官麟的确正在烦闷不堪中,他离开了府里,却发现无处可去,自己身上有孝,宫里也不能去,也不适合去朋友家中,他是朝廷命官,孝期去花街酒楼流连,那更是不行。他驱马出城在荒原驰骋了一夜,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只能继续回到那个令他窒息的家中。
他垂着肩骑在马上,木然前行,却忽然听到后头有人叫他名字,他尚未反应过来,那人已经上前,急切握住他的肩膀:“上官兄弟,你这是要去哪里?”
他抬头,看到是应无咎,一怔:“有些事出城,正要回去,你找我有事?”
应无咎搪塞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公务想和老弟请教,还请你到我府中一叙。”
上官麟道:“应兄有请,本不该辞,只是如今我身上有孝在身,实不便到府上叨扰,有什么问题,只管说便是了,愚弟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应无咎拉着他的手臂却不肯放:“你我兄弟,哪里会在乎这些?你且来吧,我府上早就备了素酒饭菜,你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想是没歇好,且去我那边清静清静。”
上官麟推辞不过,看他诚恳,如今也正是不想回府的时候,索性便也不再拘泥,跟着应无咎回了应府。
第221章相认
应府和从前一样,大多是一些退下来的老兵在看门,打杂,只有极少的侍女伺候应夫人,其余大多数伺候的人,都是一些老兵,偌大府里空空荡荡,但是你若有事要找人,总能在各个门的附近找到,看着松,实际上真想要刺探消息,难得很。
上官麟一直颇为喜欢应府的氛围,没什么拘束,也不怕走错什么地方。应夫人是个十分不拘泥的,胸襟谈吐洒脱不俗,比好些男子还要强些,而应无咎以及他的几个兄弟,都是极潇洒豪放之人,往往几个男儿一起吃酒吃肉,射箭投壶,钓鱼打马吊,甚至能够在后园校场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马球、蹴鞠,都是实打实的打过仗的男儿上阵,不需谦让顾忌的冲撞、速度、汗水挥洒,十分惬意,他之前就多在这儿待着不肯回家。如今进来,也有宾至如归之感,放松地宽了外袍,蹬掉靴子,靠在了软榻上,将脚搭在脚踏上,浑身这才感觉出了驰骋一夜的乏和倦来,将手揉着眉心,打着呵欠道:“什么事?最近烦得很,差不多的事儿问问别人么。”
应无咎给他倒了杯素酒递给他:“喝点儿舒爽舒爽,令祖母这事儿突然,不过也是年高了,你还是节哀。”
上官麟一想到极有可能是上官筠下的手,烦恼又涌上心头,将酒一饮而尽,也不说话,应无咎却又道:“令尊这次丁忧,只剩下你一个人在朝中,怕是以后也要辛苦了。”
上官麟看问的都是自己的烦心事,也不说话,只是自己一个人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闷酒。应无咎看他喝得急,不由有些担心,劝道:“麟兄弟,酒莫要喝太急了,存在心里不太好。”
上官麟将酒杯一放,胸中一口气压抑着,几乎要爆炸开来:“老兄,我可真是羡慕你!这什么百年世族,真是恶臭啊!”忽然却见帘子一掀,应夫人已经急急走了进来,上官麟一时忙不迭地整衣敛袖,穿着靴子要行礼,应夫人已忙道:“别多礼!坐着!坐着就好!”她上前,眼圈已微微发红:“上官筠让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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