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氏见沈爷爷沈奶奶忽然想要祭祖,又觉得不像,老二娶个小妾似乎用不着祭祖的吧?嗯?听听,公婆说什么来着?保佑老二乡试得中?可是乡试时间还没到呢,公婆怎么就知道了?不过老二是在县尊大人身边当师爷的,难道他偷看了考题?
顾氏一时间觉得自己真相了。第二天,她出去洗衣服的时候就得意洋洋地跟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说,他们老沈家要出举人了,她家二叔就要中举了。
大家都知道沈嘉齐在县令身边当师爷,虽然顾氏对老二沈嘉齐一家态度不好,但依旧是沈家人,乡亲们恭维的话自然没少说。
但也有脑子转得快的就问了,这乡试不是还没到吗?怎么就知道沈嘉齐一定能中?
乡下人都喜欢听闲话,传谣言,见顾氏这个神神叨叨的样子,不由得都很好奇,一个个都点头答应这绝不告诉别人。当然,谁都知道,等她们回去,一定会告诉家里和邻居,不过她们都会交代一句——这可是秘密,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喔。
顾氏低下头,几个女人也弯腰过去将头凑到一块儿,只听顾氏小声道:“我家二叔在县尊大人身边当师爷,都悄悄看过考题了。你说,他都知道题目了,还会考不中?”
众人一听,不由得纷纷叹气以表示这个消息实在太让她们惊奇了。沈嘉齐居然偷看了考题?于是,有脑子灵活的就开始想:自己娘家那边也有个秀才,要不要告诉他沈嘉齐那里有考题呢?说不定她在其中牵线还能得几个赏钱呢!
沈嘉荣要是知道自己的隐瞒会让顾氏脑补出这样离谱的事情来,他肯定会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讲给她听的。可惜,谁都想不到,顾氏能自作聪明到这个地步。
有时候,愚昧真的很可怕啊!
就在这天傍晚,沈嘉荣收到了沈嘉齐的第二封信,知道县令李大人后天要来,赶紧将消息告诉了爹娘,又让老三去安平镇通知了妹夫赵庆元。
晚饭后,一家人又聚在一起商量了下,告诫家里的孩子和女人那天尽量少说话,免得说的不中听得罪了大人。沈爷爷沈奶奶又让大家明天也不要出去干活儿了,好好在家收拾一下,说不定县尊大人就要进屋坐坐呢?
两天很快过去,三月十二日,李明生带着沈嘉齐下乡视察农事。
最后的目的地是西林镇的沈家村,但一路上李明生却是边走边看,视察各地的春耕情况。
李大人出来是公事,走得慢,沈嘉齐作为师爷是陪同,但带着女眷同行即使大人不说,他自己也觉着不好。本来以为大人会直接去沈家村才带着孩子的,没想到竟然是一路视察过去。他估计以这个速度,还要两天才能到沈家村。于是,当晚沈嘉齐就和云晚娘商议,第二天让他带着几个孩子先回老家去。
沈维阳沈维安都是乡下长大的孩子,对跟着李大人视察农事不怎么感兴趣,高高兴兴的答应了。可是,沈梦却闹着不答应。她好不容易能出来一趟,又要将她装上马车直接拉回沈家村怎么行?现在她才七岁,还可以出门,等她过了七岁,岂不是整天都要被关在屋里?
沈嘉齐向来宠孩子,但大是大非上却不肯妥协。这次不管沈梦怎么哀求撒娇,他都不同意让她留下,非让她跟着娘亲哥哥一起回老家不可。
沈梦看爹爹铁了心不答应,也没有哭闹,只是黯然地走了出去。
这天晚上他们借住在镇里一个大户人家的院子里。李大人和大少爷住了正房,沈嘉齐一家住了东厢房,金捕头带着几名衙役住了西厢房。
沈梦和爹娘一起睡一张床,两个哥哥睡一张床。大人和哥哥都很累,没多大一会儿沈梦就听到他们均匀的呼吸了。但沈梦却怎么都睡不着。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竟然悄悄从爹爹脚边爬下床,穿好衣服跑了出去。那一刻,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于是她出了房门,来到了外面的小花园里。
今晚是十二,月亮还差一点就圆了。天气很晴朗,月色极好,照得周围的夜空居然是深蓝色的,还有一丝轻盈的白云从月亮下面慢慢飘了过去。星星很耀眼,很漂亮,只是那么遥远。沈梦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却不可抑制的涌上一股悲伤。
其实她知道爹爹说的很有道理,爹爹是跟着大人出来办公事的,不能带着她,她不怪爹爹。她也不是为明天要跟娘亲哥哥一起离开而闹脾气,她只是忍不住怀念从前自由的日子。
在现代,她作为一个女儿之前,她先是一个自由的人,不管她想去哪里,想干什么都是遵从她自己的意志,那是多么的自由快乐啊!而且还有哥哥沈翊,沈翊就好像是她心中的神,能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可是在这里,在这个时代,尽管爹娘和哥哥都很疼爱她,但这个时代加诸于女子的束缚和规矩还是太多了。她现在才七岁就已经这样了,她都不敢想象自己未来的日子,不知道等十年以后自己会被……
眼泪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沈梦并不清楚。她坐在花园中那个小鱼池用花岗岩铺成的池沿上,屈起双膝,两手撑着头,一会儿看看高远无垠的天空,一会儿又看看水中近在咫尺的月亮。可是为什么水里的月亮越来越模糊了呢?沈梦忍不住伸出手在水中轻轻搅动了一下,水波一圈圈的荡出去,水里的月亮便完全破碎了……
今晚借住的这家张老爷很好客,准备了丰富的宴席款待他们。
李瑞作为县令大人已经成年的长子,又有了秀才的功名,是在宴席上被众人奉承的对象。他虽然书读得不错,又自幼习武,但于人情上的见识还少了些,最后是被人灌醉了抬回房里去的。半夜里,他起来上茅房,只觉得满嘴酒气,浑身燥热不舒服。他自己倒了杯冷水喝了,而后又打开门打算出去透透气。
刚刚走进园子里,就看到月光下的小池边柳树下好像有什么动了一下,李瑞精神一震,酒便一下子醒了大半。难道这园子里还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成?
李瑞自幼习武,胆子也比一般人大,他立即将披在身上的衣服穿好,双手握拳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同时全神贯注看着柳树下那一团白影。
嗯,怎么还像是个人?
走得近了,李瑞也看得更清楚了些。那好像是个人影?可怎么这样小小的一团?
“谁在那里?”
李瑞忽然出声,吓了沈梦一跳。她怔怔地抬头望过去,一张满是泪水的小脸就落入李瑞眼中。这一刻的沈梦与平日里完全不同,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里,仿佛装着无限的哀思,怎么看都不像个七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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