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贯穿那个人的太阳穴,脑浆迸溅,血溅了妍媸一身,妍媸只觉胃里一阵翻腾,方才吃下去的牛排全数吐了出来。
回到包厢,妍媸清洗干净换了衣服,没多久程为安也来了。程为安告诉妍媸,那个人并不是什么特务,应当是北平府派出去的杀手,至于杀谁,不得而知。抓他的军警也是北平府的人,是军中的人。
“自己人抓自己人,北平城的内斗已经开始了。”程为安说。
妍媸却是心里一突。
这趟火车,会经过栾城的,只不过阮无城是开汽车回去的,阮无城前脚刚离开北平回栾城,就有北平府的杀手上了火车,这杀手,该不会冲着他去的吧……
经过这场惊吓,妍媸下午发起烧来,迷迷糊糊的梦中,她看到阮无城被人追杀,无路可逃,即便在梦里,她仍旧难过的喘不过气。
她不想他有事。
到苏州之后,妍媸睡了整整两日才好一些,随后程为安带着妍媸去程家的祠堂磕了三个头,隔日去墓地祭拜外公外婆,妍媸并没见过他们,只见过照片,可是对着他们的坟墓,她却哭了,那就是她的外公外婆,母亲的父母,若程家没有没落,母亲的生活兴许是另外一番境地,也许,她就不会郁郁而终。
人生是个时也运也的东西,总是没有如果的。
正值春日,苏州风景极好,鸟语花香,程家老宅的不远处就是运河古镇,坐上乌篷船,一日看尽江南风景。这里民风淳朴,与北平城剑拔弩张的态势形成鲜明的对比。
没有督军府,没有冯公馆,原本以为可以从里到外彻彻底底的放松几天,就当是给这段时间紧绷的神经放个假,不过事与愿违,习惯了北平那种紧张的氛围,再加上来的路上经历过一番生死,妍媸已经很难真正的放松下来。
入夜,清冷的月光洒满门前的院子。
这已是妍媸在苏州失眠的第六天,躺在床上怎么睡也睡不着,觉得枕头不舒服,被子不舒服,总之哪哪都不舒服。
穿上衣服准备去院子里走走,刚打开门,一眼便看到门口树下的黑影里站着一个人!
“谁?”妍媸吓了一跳,声音在发颤,手在大衣兜里紧紧握着阮无城送她的那把小巧的手枪。
那个黑影没动,妍媸心里的弦崩的越发紧,难道是偷东西的贼?
程为安的房间跟妍媸隔着一堵墙,就在隔壁,如果她大声喊救命,他一定是能听到的。不过,万一对方手里有武器怎么办?她那三脚猫的枪法……
还是先看看对方是人是鬼吧。
想到这里,妍媸将枪口指向他,“不管你是人是鬼,再不出来,我可要开枪了!”
“小姐,是我。”那个黑影终于出声,然后慢慢从树下的黑影里走出来。
竟是江叔的女儿,妍媸白天见过,叫莲红的。江叔有一儿一女,女儿叫莲红,儿子叫福清。
妍媸不由得诧异了一下,这大半夜的,她不睡觉怎么会在这里?
“你在我房间门口干什么?”妍媸没有收起枪,仍然将枪口对着她。
莲红对妍媸温厚一笑,有点不好意思似的,“乡下的条件差,您和少爷都是过惯有人伺候的生活的,我来看看……看看您跟少爷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没想到您还没睡。”
对她的话妍媸半信半疑,在她出来之前,莲红不知已经在树下站了多久,一想到被一双藏在黑暗里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妍媸就止不住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们没什么不适应的,你早点休息,不用管我们。”妍媸说。
“好的,小姐,您早点休息。”莲红轻轻道,“我先下去了。”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妍媸才回到房间。隔着窗户看了好几次,确定那颗树下面确实没人了,她才彻底放松下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迷迷糊糊有了一丝睡意,翻身想要找个更加舒服的姿势,一只手下意识的去拥抱身侧的位置,结果扑了空,脑子里打了个激灵,妍媸一下子坐了起来。
那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她之所以失眠,并不是真的因为被褥枕头不舒服,而是因为她的身边没有阮无城……
习惯的力量如同岁月流水的侵蚀,不动声色,却会让人完全沉溺。
原来,她早已经习惯有阮无城在身边的生活,此时此刻,阮无城在栾城,可还平安?
天亮时才睡着,第二天精神萎靡,连坐船去玩都提不起精神。
“怎么恹恹的?”程为安伸手探妍媸的额头,想要确认她有没有发烧,来的路上经过这一番惊吓,她的精神不怎么好。
初到苏州,她也可能会不适应。
“我没睡好。”妍媸很老实的回答,并把她准备出门赏月,结果被莲红一顿惊吓的事情说了一遍。
“噢……”程为安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眼神也变得不对,最后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她可能是想看看我。”
“看看你?”这话说的妍媸一头雾水,“她为什么要大晚上的看你?白天不是见过面吗?”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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