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今天下午。”
“怎么想起来打车?”
“一开始买大巴票,工作人员说大巴一个半小时一趟,我就打出租车了。”
杨嘉北难得说了长话:“那不是什么工作人员,故意诓你。你得问穿防护服、脖子上挂工作证的,那才是正经的工作人员。”
宋茉:“谢谢。”
杨嘉北又问:“你来哈尔滨做什么?”
宋茉说:“你和我说话能换个语气么?别整的像审犯人,成么?”
她这句语气重了些,杨嘉北沉默半晌,抿唇不言。
过了两分钟,他才毫无感情地抛出一句:“对不起,职业病。”
这句话也说得没有丝毫愧疚,像是他拿枪抵着宋茉脑门。
毫无诚意的道歉。
但他做得的确有诚意,往后一段路,杨嘉北安静开车,再没说话。
宋茉有些烦躁地恶狠狠瞪了后视镜一眼,能看到的,仍旧只是杨嘉北冷静严峻的上半张脸,和记忆里一模一样,不,或许说,比记忆里更显成熟。
其实以前的杨嘉北就挺成熟的。
倒不是说比她年龄大这件事,而是比她“会来事儿”,八面玲珑。玲珑到,宋茉爸爸知道俩人谈恋爱后,也啥都没说,只在电话里叮嘱宋茉,好好照顾着自己,他那边忙,屎难吃钱难挣,学费什么的,让宋茉先去申请助学贷款,他那边手头宽裕了,再给她打过来。
当宋茉偷偷为生活费发愁时,杨嘉北默不作声,将自己攒了几年的奖学金和津贴补助全拿出来,塞给她,让她拿去做大学时期的生活费。
“这些钱你先用着,”杨嘉北说,“下年我毕业,有工作后就有工资。我这行的,花钱不多。你好好吃,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给你。”
从小到大十多年,杨嘉北还真是这么做的。
宋茉想不到能给他什么,他好像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需要。
那些家长所担忧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哪怕是那个吻后,杨嘉北所作出的、最过分的举动,也不过是捧着她的脸,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问她确定要和他好?
哪能不确定呢?录取宋茉的大学还在东北,不过不在黑龙江,而是辽宁大连,还是没走出这东三省。
当杨嘉北躬着身体喘着热气问的时候,宋茉点点头,还是淌着泪,仰脸,凉凉的唇贴了贴他山根侧的一粒小痣。
确定关系前后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杨嘉北好像一个第一次得到珍贵花朵的生手园丁,忽然从成熟稳重大哥变得手足无措,牵个手也要问她行不行,接吻也问她,拥抱也问,就连最后开茉莉的时候,也要问她,确定?不后悔?
你真不后悔?
真不怕?
真愿意?
初吻是宋茉主动提出的,这件事也是。她被莫名的压力和看不见前路的迷雾所阻碍,迫切地需要一些东西来证实自己还真真切切地存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些大人们明令禁止的东西,那些众人闭口不谈的东西,那些被家长视若洪水猛兽的东西,那些几乎所有人都三缄其口不谈的事情……她得尝尝,她什么都想试试。又不犯法,凭什么不能做?她还想要通过这些痛楚来确认自己的现实,可她尝到得远远比现实还要残酷,残酷到蹬着脚像还剩最后一口气的兔子踢鹰,像被剖腹的鱼在屠夫手下挣脱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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