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赟反驳道:“古人尚有聚饮兰亭的风雅事,我仿古先贤有什么不对?大梁律哪章哪页明言,邀好友吟诗作对,就要背上结党的嫌疑?”
好一副伶牙俐齿,这要换成二公子,陆依山兴许能忍上一忍,可齐赟是吗?
沾着“竹马之交”四个字,真当他能爱屋及乌,陆依山后悔把弓扔早了。
“搜!”
手下番役似是感受到了督主的不快,犹如脱牢的凶鬼猛蹿出去,驱得席间诸生作鸟兽散。胡琦更是不知被谁一脚踹下湖,乔装成孔小乙的陆向深掸掸袍角,深藏功与名地吹了个口哨。
陆依山收回腿,不疾不徐地踱到齐赟跟前,指间夹着封邸报,拍到他胸口。
“看清楚,刑部杨大人亲自签发的缉捕令,上头官印还是新鲜的。”
陆依山道:“传圣上口谕,翰林院大学士齐耕秋谄上媚下,自折名节,企图以《闺阁懿范》之歪说结纳宫闱。圣上下旨申饬,褫夺齐氏宗祠丹书铁券,责令齐耕秋闭门思过,罚俸半年,钦此。”
他咬重了“自折名节”的字眼,当着一众古文派学子的面,齐赟打了个激灵,脸色刷白。
不,不对。
如果只是私刊书籍向外戚示好,昭淳帝不会震怒至此,罚得这般重,难不成齐赟眉头渐拧成了一个“川”字,冷汗淌了下来。
陆依山神情愉悦,不厌其烦地解释道:“说来咱家真是替齐家不值,阁老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落沟渠。咱家不过是把泮冰馆里搜到的草印本呈交御览,怎料寿宁侯为求自保,抢在前头将齐阁老供了出来。若非如此,圣上何至于动此雷霆之怒呢?”
齐赟孤身而立,四周的人跟景逐渐虚化模糊,只剩下各色异样的目光如此强烈地打过来,刺得他原形毕露,又无处遁逃。
谄上媚下,结纳宫闱。
这些字眼仿佛是世间最锋利的匕首,将他苦心维持的光风霁月击成碎沫。在这一瞬里,齐赟感觉自己仿佛被盘剥得一丝不挂,光裎着身子接受审视那些恶意的打量。
胡琦被打捞上来,湿漉漉地扔在那,齐赟避之不及地退后两步,薄淡的瞳仁里闪烁着深浓的厌恶。
都是拜这些人所赐。
今日的搜查来得没头没尾,叶观澜看得出来,督主好似有些气不顺,这是借着搜查之名撒泼来了。
亭外园子里被搅得乱七八糟,叶观澜脱了鞋踩在氍毹上,走得屏息静气。
亭子傍山而建,地势欹斜,酒案设在半层台阶之上,中间尚有屏风相隔。叶观澜侧过头,隔着屏风看陆依山的轮廓。
“督主今日只是来查宴饮的吗?”
陆依山说:“二公子还想咱家来查点别的?”
“豢养豪强、妄议国策、仗势欺人,”叶观澜说,“这些都值得细查。”
陆依山捡过二公子“遗落”在地的小扇,拿在手中把玩:“说话不算、擅作主张、心猿意马、同床异梦,这些要不要查?”
叶观澜蹙额说:“这些听着,好像不都是一家之过。”
“当然不是。”陆依山翻了个身,侧肘撑额,小扇沿着影子虚滑过叶观澜的胸膛,“除了二公子,谁还有这份好丘壑,犯错也能犯的四角俱全。”
那扇尖分明没有触摸到,却让叶观澜不因不由地蹿起一点被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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