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影弯腰去捡地上的斗笠,漫不经心道:“你适才不是说无人给你们撑腰?”
许老大急切道:“我只是不知那人是谁,但我敢肯定,那人是州府的官儿,我亲眼见过胡老二跟州府的信使见面。”
“你!”胡老二气结:“你放屁!你为了活命什么鬼话也说得出来!”
许老大贪生怕死惯了,命悬一线,胡老二不仁,也不能怪他许老大不义,于是不管不顾道:“你来我们龙虎寨之前,就跟那个官儿牵扯不清了吧?你来之前我们寨子才十几口人,官府却天天喊打喊杀,你来之后官府便隔个一年半载才出动,而你每次都能提前打探到消息带兄弟们转移,后来寨子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定然是你,你跟狗官们勾结。”
许老大越说越激动,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涕泗横流,看样子不像是撒谎。
轻影扬手甩掉了斗笠上的水,只可惜,帽碗也湿了,一时半刻没法戴。
她索性系在了身后,悠悠问:“你如何得知那人是州府的信使?”
许老大笃定道:“我就是知道,因为我看到了那人身上的木牌,那牌子只有在州府当差的人才会有。大人,女侠,草民的手下从来都不会在官道上打劫的,都是这个胡老二教唆,还望官爷、女侠明查。”
杨砚书一脸狐疑地看着许老大:“照你这么说,你还是一个有原则的山匪了?”
这话听上去便别扭,既是匪,再有原则也是在干鸡鸣狗盗之事,为祸一方。
许老大舔着脸道:“对,我是好匪,好匪。”
杨砚书:“……”
他抖了抖宽大的袖袍,局促道:“好匪怎会对女子动手动脚?”
说起女子,许老大心有余悸地瞄了轻影一眼,正好对上她冷不丁的目光,瞬间后背毛,心想——我要知道是这么个罗刹,借我十个胆都不敢惹。
但他还是恭恭敬敬道:“草民以后不敢了,只要大人和女侠饶草民一命,草民以后吃斋念佛,戒酒戒色,为从前造的孽赎罪,草民对天誓。”
誓这种鬼话三岁小孩才会信,这许老大盘踞龙虎山十余年,手上的人命没有十条也有八条了,若老天真开了眼,他应早早便被劈成了焦炭。
轻影哼笑一声,一报调戏之仇的心思越来越重,她拔出匕,抵在了许老大小腹前:“戒酒戒色是吗?我帮你。”
“啊——”许老大惊呼出声,拼命挣扎起来:“不,不要,我老许家还没有后,啊——”
凄厉的惨叫声飘荡在山谷,许老大满脸都是泪水,像一条长虫在地上扭动着,可是任凭他怎么扭,命根子还是现了红。
轻影不喜欢跟恶人过多纠缠,手起刀落,而后掐着狐狸头匕淋了一会儿雨,洗去了上头的污秽。
这对匕也是命途多舛,家师相赠,一朝被李南絮夺走,离开安京城的那一日,她又在李南絮的马车上取回了一把,留下的那把希望李南絮能派上用场。
她望一眼黑森森的天穹,心里总是有些寥落,也不知李南絮走到了何处,有没有怪罪自己打晕了他。
兴许他得知她为了程岁安前赴后继,已经彻底死心了吧!
身后,杨砚书被她的举动惊得脸色煞白,看向她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
同兴楼初见的那一日,他便被眼前的女子吸引,倒不是因为她美得多么不可方物,是因她的眉眼极像他的一位故人。
杨砚书不是轻浮之人,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让他面对女子是始终谦谦有礼,却唯独在见了轻影之后,方寸大乱地追了过去,得知她姓楚,又数次去楚宅拜访。
只可惜,轻影总是在外奔走,他未能如愿见上一面,直至他领命南下,在途中颠簸了半月之后,在狼狈不堪的雨夜与她再度相遇。
但他记忆中的那个故人天真烂漫、胆小爱哭,轻影却果决狠戾、胆大心细,她们的心性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杨砚书不禁皱了皱眉,是自己认错了人,还是那位故人早已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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