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尖锐如长哨的声音滑过,墨蓝色的天空中忽然绽开了一朵五颜六色的烟花,如梦似幻,天空被映得很亮,如河倾月落,曙光乍现。
甄佑才还发着愣,禾善已经艰难地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她扶着柱子站在亭子边,仰着头看天上一朵一朵的烟花。
烟花万顷,照亮颓靡破败的扬州城,也照亮了禾善苍白的小脸。
她笑了一声,笃定道:“是她……”
甄佑才站到她身边,将一只手借给她撑着力,有些不解,“是谁?”
禾善摇了摇头,嗓音在冲天的轰隆声中显得微不足道,“甄佑才,今天是我的生辰,谢谢你带我来烤红薯,让我想起我娘……还有我爹。”
烟花璀璨,但易逝,这场持续了一刻钟的烟花已是她此生最难忘的时刻。
她忽然觉得,有人记得她,那她就不会死。
她和甄佑才在夜幕下站了许久,直站到腿脚发软,头脑发昏。
月亮在她眼中变得越来越朦胧,禾善觉得呼吸慢慢困难起来。
她身子一歪,倒在甄佑才的肩膀上。
甄佑才心头猛跳,几乎是一瞬间就将她打横抱起,快步朝屋子里走去。
禾善的身上滚烫,若是掐着她的脉搏,能感觉到那心跳微弱,好像随时都要停了似的。
甄佑才的呼吸变得急起来,眼尾有些发红,几乎是按捺着咬牙,“贾禾善,你要是敢死,我一定把你塞进毒蛇毒蜘蛛的罐子里。”
推开门,径直往屏风后的围房里去,木桶里盛满了水,都是早早放凉的,甄佑才不由分说将禾善放进去,又从一旁的冰鉴里舀出冰块来。
冰块沿着桶壁滑进去,不一会儿就填满了水,将贾禾善围蹙在身边。
甄佑才不停往她身上浇水,不一会儿,大约是身上温度降下来,禾善松开了紧蹙的眉眼。
水浸透了她的衣裳,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显出胸前和腰侧玲珑的曲线。
但是这时候,哪还有功夫注重体统?甄佑才微微避开视线,一边为她把脉,一边轻唤她的名字。
“禾善?”
贾禾善的眉眼动了动,挣扎着半挣开。
身上的冰凉彻骨,但能驱散身体里的刺痛和火热,她轻轻一颤,有些想笑,“没想到这么快……甄佑才,我真的快死了……”
她忍耐地闭了闭眼,一颗清泪从眼角滑落,“也不知道地府冷不冷,我火化的时候要不要穿件厚衣服?”
甄佑才心头一阵一阵的绞痛,痛到快要死去,痛到有些发不出声来,但是他很愤怒,气她的口无遮拦。
这还是贾禾善第一次见他发脾气。
“贾禾善!我不知道你在犟什么!这次你要是再晕倒,我绝对会按自己的意思给你施针用药,痛只会痛一刻,要是这个方法有用呢?”
“有用?”禾善哼笑一声,别看她这些日子时常昏睡,她其实比谁都清醒,“别傻了,你心里都清楚,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能治好好,在痛苦中死去才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
她的声音里有种自暴自弃的惨淡,“我贾禾善没那么好的运气,从小到大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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