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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娟追出来,硬是把纸重新塞进她手里。
“你给我好好看!这世界上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又不是只有他……总之无论如何,你好好考虑这些,选出来觉得行的安排时间见个面。”
“我不见!”普华丢开名单,跑到沙发上抱起靠垫。
娟娟把纸捡起来放到茶几上,在普华旁边坐下盘着腿,像是做好了跟她鏖战下去的决心,沉了口气开口:“叶普华!你给我有点出息!活得现实点!你才二十七八岁,不可能后半辈子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现在不是过去,你们不是吵架了他出去念书分开一段时间那么简单!你们离婚两年,他也已经跟别人结婚了,你们再也不可能了,就跟施永道这个人死了一样!你必须往下走,过你自己的生活,总是怀念过去或者停滞在现在这样的状况于事无补,只能是害了你自己!”
“别说了!我不想听!”
“我就要说!不爱听也得听!”娟娟抢过她腿上的靠垫,把那份表格又塞过去,“那个作者首先应该先研究研究你,看看你是不是心理也有问题!离婚综合症!现在还有几个人像你这样过日子,离婚的女人满大街都是,还不是各个都活得好好的,你样子不差,有学历,有稳定工作,有一处房子,没有孩子拖累,为什么还要活在过去里。你得多为自己的将来想,为你爸想想,好听的不好听的我也都说了,你这么长久下去,难保哪天你爸不会发现真相。与其这样,不如你早早告诉他实话,然后重新开始,说不定就找到一个更合适的。每天这么胡思乱想,施永道能知道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我没有……”普华勉强争辩,说话却没有底气。
“你没有,那你就该把储物间那些东西都拿出去扔了,烧了,砸了,而不是给他的书一本本编号,把他所有的DVD装回封套整理好,还留着作什么劳什子纪念!那些都没意义了知道吗?他结婚了,你现在再怎么在意他,他也不会回到你身边了!”
“我没有!”普华咬紧嘴唇,手上的几张纸捏得沙沙响。
“普华……”娟娟叹口气,“我觉得你这样过得特累,特可悲,真的,知道你现在这样叫什么吗?”
普华倔强地不肯说话。
娟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懦弱!十几年前就是这样,你从来不去承认一个最简单不过的现实,施永道发疯似的要跟你在一起,你却偏在争取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比如纪安永的友谊。结果呢?你得到了吗?逃避施永道有用吗?转了一圈你还不是跟他在一起了!之前几年的时间浪费的有意义吗?如果早认清现实,你不会让自己走那么多冤枉路,吃那么多苦,你们也不至于……”
“娟娟!别说了!”普华捂着耳朵跳到地上,踩在那份相亲名单上,又颓然蹲下去把脸埋在膝上。
娟娟站在她面前,无奈的拍了拍她的头。
“现在他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你还有未来的五十年,六十年要过,谁都不能跟一段回忆过一辈子。不管你是不是愿意,总要接受这个现实,知道嘛,他变了,你也变了!感情就是这样脆弱,总会变,谁没了谁都是照样活着,变质的东西就丢开它再却寻找新鲜的!你不是喜欢Monica吗?没有了Richard,她才碰到了Chandler,最后不也非常幸福。你也会找到的,也许是一个比施永道更好的人,真的!”
普华埋在膝上听着这番话,希望找到什么反驳娟娟,但她最终一句话也没说。
踩脏的相亲名单,第二天一早和一份早餐一同留在茶几上,娟娟去上班了,普华躺在沙发上,把娟娟挑出的几个资料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娟娟越是肯定,她反而越怀疑。与永道的十四年成了一个中间断裂的结点,她不敢评价那之前是否幸福,更不敢想那之后会是什么。她从没把自己的人生下赌注似的压在某个人身上,对于那些陌生的名字,她奈不住的生厌,气恼,但更多是因为自己。
但无论如何,相亲的事还是定了下来,娟娟是个行动派,中午就把第一个人的联系方式发到了普华手机上。
林果果的数据还没分析完,办公室里所有的已婚女性编辑又得到了一份调查表。普华不安地填写着自己的问卷,躲避着刘燕投来的好奇目光。
林果果又在会议室里工作了两天,娟娟每晚都来电话坚固普华的决心,翻完永博邮件里最后一段资料,普华拔掉耳机,把电脑里的歌声放出来,坐在地上发呆。屋子里回荡着《橙路》的片尾曲——悲しいハートは燃えている。她并不懂日文,单单喜欢歌里的旋律,就像记不清人物的名字,却忘不了漫画中那段曲折煎熬的三角恋。
娟娟是对的,她也陷在同样尴尬的境地,懦弱不堪,不敢接受,不敢放弃,不敢争取,不敢拒绝,也不敢承认。
提出离婚那一晚,她也坐在屋里,永道站在阳台上吹风,熄了烟蒂转过身问她:“你是不是一直喜欢他?”
她没有承认,是想否认,但他没听到她否认,以为她是承认了。
天明后他离开,压在烟灰缸下的字条上写着:离吧,我同意。
她从那一刻就知道后悔了,却从没对他说过,当初那句话只是一时的冲动。
她从没为自己解释过,就任他一步步加深了误会,直到他们在那份证明上纷纷签上了名字。
娟娟把相亲订在周五晚上,普华没再争执,认真的修改着手上的稿子。
几天后拿到林果果写好的第一期专栏,她读完站在编辑部下一层的女洗手间里,对着一面残破一角的镜子,抚着自己的脸。她的幸福指数也许没有娟娟说的那么低,但确实不高,因为她并不幸福。
找了支最艳色的口红涂在唇上,普华冲着镜子里的人笑了笑。有时即使是回忆,也会有一丝甜蜜的感觉,比现实更容易接受,所以她才能心如止水的过了两年。笑着笑着,她低头整理衣摆上的扣子,然后仰起脸久久地望着褪色发黄的天花板,让徒增的伤感快些淡去,用手背蹭掉了唇上令人厌弃的俗丽。
两年来,她等到了他再婚,也只好摸着黑自己继续往前走,就像林果果写的那样,提升幸福指数的方式来自自身的实际行动,而非乞怜似的无望等待。
3-3
可想而知,普华的第一次相亲并不成功。
对方是中年公务员,比她到的晚一些。他拨了电话到普华手机上,她还来不及接电话已经挂断了。从茶座门口慢步走来一个拿公文包的男人,一身整齐的套装,规矩的发型眼镜,很容易忘记的长相,入座前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几番。普华穿得很素,又盘了发髻,没化妆,像个新寡的妇人,给对方的第一印象自然算不上好。
入座便是中规中矩的问答,双方互通名字年龄,各自的工作和家庭。人是普华随便在那些纸上选的,没动心思,因为也是离婚人士,令她没有过多的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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