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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才十五岁,周威黑脸还薄嫩得狠,当下只能作揖:“大虎姑娘千万不要作弄在下,我……我……”
大虎偏偏还笑:“周将军家世人才都是上上品,看来陛下是给了准信了。”
曹姽和小虎出来就叫在座二人之间有一通官司,却都不明就里,小虎不满地直嚷嚷:“姐姐有什么好笑的怎不说出来,任妹妹瞎猜?”
曹姽则直接想到了别的地方去:“大虎姐姐照顾我多年,最是柔顺体贴,周兄可不要夺人之美,怎么样都要将大虎姐姐给阿奴多留几年!”
☆、第三十四章
这话说得周威和大虎都是一番惊愕,又不好解释,周威只能暗暗叫苦,不敢再看大虎,只有小虎呆呆拍手叫好取笑二人。
曹姽却话锋一转,一下就回到了眼前的正事上:“周兄回程是直往建业还是北上广陵?”
周威想了想回答道:“既是代陛下和太子来看望公主,少不得要回建业复命。如今孙立从海盐转到广陵,正在屯粮积兵,我若从建业往广陵而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我父灭敌,为国效力!”
曹姽与海贼交过手,永嘉、会稽都是偏安已久之地,又多豪门权贵,几无进取之心,遇上突如其来的海贼作乱才会毫无还手之力。但堪为建业屏障的广陵、京口与海盐则是全然不同景象,那几处重兵云集,乃是从东吴时期就为国家倾力根植的军事重镇,贼军如今失却头领孙平和军师丹娘,孙立其人刚愎自用、沉不住气,沪渎垒大胜又让他起了骄横之心,从他在海盐受阻不退却,反而北上广陵就可看出此人愚蠢而蓬勃的野心,广陵有扬州都督周靖大军坐镇,孙立的下场几乎已经可以预知。
因此周威要是能赶上这场大战,简直就是唾手可得的军功,以周威的身家背景,这样的升迁速度也很是惊人,况他又是太子近臣,若不是他有一腔热血要报效东魏,曹致等人又深知他性子,他这样上赶着跑到广陵去参战,其实并不是上上之策。
曹姽便有意给他找件事做:“孙立在会稽溃逃,让我抓到了一个人。”
看来是颇为要紧的人物,周威便把先前的尴尬抛在脑后问道:“公主所言是何人?”
“一个女人。”曹姽知无不言:“她给孙平做佞宠,实则军师。她让孙平在雨中进攻会稽,就是知道鲜卑人的弓弦遇水失效,险些令我等沦入灭顶之灾。此女招供自己是前司马氏东海王妃,自称河东裴氏嫡女。”
周威恍然:“公主是说裴红丹?”
这令曹姽和大小虎皆侧目:“你知道?!”
“怎么不知道?”周威笑了:“只是因为裴红丹是女人,大家都不愿提罢了。说起这女子,十多年前的风云际会次次都少不了她。匈奴铁骑踏遍中原之前,东海王便是在她挑唆下挟持晋惠帝,把持朝政。后汉石大将攻破洛阳,她亡夫丧子,备受胡人摧残,尚能辗转来到吴地,寻求司马睿庇护。其时中原丧乱,陈敏割据江东,司马睿便在婶娘裴红丹劝诱之下,联合顾、陆大族诱杀陈氏,屠戮陈敏三族亲朋,招致陈敏改投如今陛下麾下。裴红丹见陛下与陈敏合谋,又促使司马睿登基称元帝复晋,可惜司马睿只当了三天皇帝,就被当今陛下当庭斩杀。而这世上,唯一指着陛下鼻子痛骂还活着的就是裴红丹,只是陛下顾忌河东裴氏并未对她下手,她党羽众多,十多年前被营救出建业,竟沦落到与海贼为伍了?”
曹姽联想到裴红丹滔滔不绝的侮辱之词以及毫不避讳的粗俗举止,心内大感意外,即便她真是裴氏所出东海王妃,如今这番做派也只会侮辱了她自己的出身:“看来这裴红丹打定主意要和母亲作对,我已写了封信,还需周兄代我上呈。不论这裴红丹是什么来头,有这样一个人时时暗中窥伺,又这般了解你,即使母亲贵为帝王也防不胜防。我虽不能代母亲做主处置了裴红丹,但是一定要说服母亲了结她。”
听曹姽这么说,周威也大表赞同:“我祖父周处因是司马氏旧臣,后遭同僚妒忌,被发配边疆战死。我父因此并不忌讳说司马朝旧事,令我知道裴红丹其人,家尊常说,裴红丹若不是个女人,定也是个留名青史的人物。但说当世女杰,却只有陛下才配得称。”
曹姽不无得意:“的确如此,裴红丹需身为男子方可建立功业,而我母亲已是震古烁今的头一位女帝了。”
二人复又杯盏相交,尽兴而归。
曹姽几番在飞夜白上身姿摇晃,那马又忒地调皮,时而闲庭信步,时而撒蹄小跑,颠得曹姽纤细身体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偏她骑术了得,左摇右摆之中又如根茎扎实的小树强韧有力,周威数次欲出手相扶一把,最终都没有他献力的机会。
二骑与坐牛车的大虎、小虎先后回到了太守府门前,曹姽这几日之所以与庾倩同在一处,就是因为经过此番旱灾、洪灾以及贼乱,又兼许多大族被连根拔起,镜湖围地还水之事又大有进展,现下多出许多无主土地,需要重新丈量分配。
会稽土地肥沃、气候适宜,若是种植得当,在大多一年一熟的前提下,有少数经营得好的农户已可两年三熟。
只是先前那些回去永嘉奔丧或者暂时避乱的大族若是回来会稽,少不得要打上些口水官司。
曹姽暗暗盘算过自己手下的人,庾希当然是最得力且经验老到的,但是毕竟年纪已大;庾倩固然可靠,但他落不下读书人的面子,行事多迂腐腼腆,还需磨练;至于蔡玖和手下的鲜卑人,虽可逞口舌及蛮力,却到底不登大雅之堂。
曹姽正开口要问周威,是否有人选可以推荐,却远远望见太守府门前那团圆滚滚的白肉。庾倩心善,还在门口陪着陈琼,怕他于炎日无法支撑,时不时给他抹汗送水。
初秋夕照很毒,陈琼没敢站在门檐底下,肥胖的身躯直直跪在毫无遮拦的太阳地里,被火辣辣的阳光炙烤的脸颊通红,却显出一种病态来。庾倩不停拿水润着他干裂的嘴唇,曹姽远远瞄一眼那只陶缸,里头出乎意料地干净,虎台朝她打个手势,表示在曹姽出去的两个时辰里,陈琼把快十斤的肥肉全塞进了肚子里去。
曹姽不是不意外的,她先头见识过陈琼的死缠烂打、狐假虎威,却不想这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他可以厚颜在太守府外抱着庾倩的腿,就为在会稽求一个前程。也可以为了保住自己攀附贵人的一点点期望,跪在太阳下苦熬直到自己回来,这样无廉耻、无底线地只求曹姽能原谅他,让曹姽这样高贵豪富中长大的人,也要感叹一声权势所带来的巨大力量。
飞夜白行到门前,陈琼就跪在马腹之下,头也不敢抬,只听曹姽对庾倩说道:“庾主簿,明日你要是去办事,就把他也带上。要是办不好差事,本公主也不为难,陈郎君的三餐皆从太守府出,顿顿肥肉,本公主请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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