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贺年并未注意到门口的动静,他冲着父亲不住磕头,因力气用的太大,额头上的皮肉早已变得红肿不堪,丝丝鲜血往外涌,顺着那张斯文俊秀的面庞滑落,这副画面着无比诡异。
“父亲,我跟明玉到底是夫妻一场,她还替咱们柳家绵延后嗣,传宗接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现在休妻的话,世人会认为柳家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如此一来,岂不是毁了您苦心经营的名声”
眼见着儿子被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柳岑神情越发阴郁。只是个女人罢了,大丈夫何患无妻焉氏这种无才无德又蠢钝不堪的妇人,继续留着迟早会给柳家招祸,与此相比,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他弯腰蹲了下来,一字一顿的道,“贺年,为父不愿逼你,若你选了焉明玉,从今日起便再也不是柳家的少爷,也不能踏足柳家半步;若你休了焉氏,就还是柳家的继承人。”虽然自己膝下只有一子,但宗族中还有不少好苗子,过继一两个,从幼时悉心调教,将来也能光耀门楣。
柳贺年能清晰的感受到父亲并没有说笑,他张了张嘴,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柳家的繁华富贵与明玉,究竟孰轻孰重他是状元不假,但没有了柳家的扶持,恐怕在仕途上也走不了多远。况且岳父已经不是西岳院的山长,原本的焉家还能算是清贵,在被明仁帝当朝斥责后,所有人都恨不得与这等无德无礼的禽兽划清界限,如果逆势而行的话,怕是不进反退。
柳贺年面庞忽青忽白不断变换,正当他要开口做出选择时,焉明玉突然冲了进来,死死攥着男人的袍角,含泪道,“贺年,你休了我吧都是我铸下大错,不止牵连了整个焉家,连柳家都无法幸免,是我不好。”
女人在诏狱中整整关了五天,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显得无比憔悴瘦弱,这会儿哭泣不止的模样更是惹人怜惜,令柳贺年心如刀割,指尖颤抖着抚摸她的面颊,嘶声道,“明玉,你我本是夫妻,怎能因为这些磨难而分道扬镳呢”
焉明玉不断摇头,费了无数口舌,就怕他一时糊涂真被柳岑逐出家门。
她心里算计的极好,就算被休,她也是柳家的表小姐,还为表哥生了一个儿子,只要牢牢握住表哥的心,她儿子就是未来的家主,忍一时屈辱又算的了什么
柳岑好歹也是中军都督,怎会不出焉氏的小心思,不过懒得戳破罢了。
连明玉都同意自己休妻,柳贺年自是别无选择,他用力握住女人的手,颤巍巍地写下休,那副痛不可遏的模样,仿佛有人拿着钢刀架在他脖子上逼迫一般。
正堂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府里的丫鬟婆子心里门清儿,一个两个面上不显,暗地里却高兴的不行。
自打焉氏嫁进来后,没少刁难他们这些当奴才的,若是容貌生的再美些,就会被打发到后院,做最苦最累的活计。焉氏的心肠跟前头的郡主根本没法比,偏偏少爷是个眼瞎目盲的,将这样的女人当成掌中宝,不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休已经写好,焉明玉自然不能再在柳家多留,她双眼红肿、脚步虚浮地往主卧的方向走,耳畔听着丫鬟奴才的闲言碎语,到他们三两成群的指指点点,心中涌起无尽的怒意。
且着吧,总有一天她还会回到柳家,此刻给她难堪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柳贺年对表妹情深意浓,这会儿心中又充满愧疚,待焉明玉将行囊收拾好后,他拉着女人的手一同上了马车,在车帘遮挡下将人抱在怀里软声安抚,“明玉,这辈子我只你一个,即使眼下迫于无奈写了休,日后也会想方设法接你回来。”
焉明玉摇头苦笑,“表哥莫要想那么多,只要你有这份心便好,咱们的孩子还留在府中,那是我们的骨血,千万别让他吃苦受罪,求求表哥了。”
“明玉放心,健儿是柳府唯一的男丁,谁都不敢怠慢了他。”柳贺年满脸严肃地保证。
听到这话,焉明玉眼底充斥着感激与慕,轻轻颔首,埋首于男人怀中,那副柔顺的姿态好比番邦进贡的猫儿一般。
马车很快就焉家门口,到熟悉的庭院,焉明玉不免有些心慌。当初她嫁给表哥时无比风光,令族中姊妹艳羡不已,如今给家里招致灾祸,怕是有人心存愤怨。
瞥见表妹忐忑不安的模样,柳贺年万分心疼,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压低声音道,“莫要担心,有我在,没有人敢为难你。”
焉明玉的父亲名为焉兆,颇有才学却未曾入朝为官,自加冠后就一直在西岳院教,教了二十多年,怕是没有人能想到,他竟会因为自己的女儿被赶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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