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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鸿急忙打开信看了,全身上下突然一颤,惊喜、懊恼、惶急等等情绪一起涌上。他大喊一声,“等我!”便冲进了海水里,只是那船已经去的远了,哪里还听得到他的声音?
这时他看见不远处的海边似乎有一条船正要出海,便疾步狂奔过去,跳上了甲板。
一瞥之间,石孤鸿看见东方朗正坐在甲板上对水晶棺里的人说话,而那棺中人竟是徐情。船头处正在调整白帆的叶轻风看见他,正要过来说话,石孤鸿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指着海上隐约可见的那艘大船急声催促道:“快追!”
叶轻风见他面色惶急,也来不及细问,忙跑过去解开缆绳,很快船便行在了海上。约两个时辰后终于追上了水淡月的大船,石孤鸿来不及等两船相靠,便纵身跃了过去。他冲进船舱,见水淡月正靠着船舱壁坐着发呆,便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气喘吁吁道:“寒枝……寒枝在哪里?”
水淡月秀眉一蹙,用力甩开他,“‘男女授受不亲’——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么?”
石孤鸿见她不回答自己问题,心中虽然又急又怒,却只得按捺下来,退后几步道:“是石某失礼了。请问姑娘可知寒枝他究竟在哪里?”
水淡月看了他一眼,轻叹了一声后道:“他给了我那封信后就悄悄离开了,连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你难道没看见我在海上兜圈子找他么?”
石孤鸿见水淡月神情哀伤幽怨,猜她没有撒谎,之前满心的狂喜如同被一桶冰水浇灭。茫然间出了水淡月的船舱,回到了自己的帆船上,站在甲板上发起愣来。
叶轻风见他黯然神伤,忍不住问道:“孤鸿,到底发生了什么?”
石孤鸿涩声道:“寒枝他还活着,他让水淡月带了封信给我,说他从来没有怪过我,要我好好活下去。又让我发誓不要找他,说是只要我遵守诺言,他临死之前定会来见我一面。”
说到这里突然道:“快去那个红叶岛!寒枝说让我在那里等他,我怕他去找不到我!”说完便急忙跑过去调整航向。
叶轻风望望神情激动的石孤鸿,又望望对着棺中徐情一遍遍说着情话的东方朗,再想到埋骨于山洞的唐经与楚思远,只觉满心的空虚疲惫——这世间之人追逐不休,却又有几个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自己懵懵懂懂过了这许多年,为之努力的正义不过是虚假,友情抑或是爱情也在不经意中擦肩而过。茫然回顾,原来自己并不曾真正得到过什么。人生若是一场戏,那么在戏中他至多不过是个配角罢了,看戏的人不会去关心一个配角的感受,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时时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望着那座越来越近的小岛,月光下岛上满地的红叶,一片片,一叶叶,均是天上星星的形状,难道是天上的星星落到了地上?他抬头望望天空,苍穹下一轮残月如钩,心中不由问了一句:这月要几时才得团圆?
第三十八章十年身事各如萍
又是深秋的季节,夕阳斜照,暮色中飘过几朵灰色的浮云。天机园里,翠湖湖面上飘着一层枯黄的柳叶。刚刚下过一阵细雨,湖边的菊花凋零满地,枯萎萧疏,一阵秋风吹来,卷起满地残红。
叶轻风手提食盒,在一个小童的搀扶下走到湖边。湖上新造了一道九曲桥,可以通向湖心小岛上的天机阁。叶轻风正要上桥,一个下人急匆匆跑了过来,躬身行礼道:“启禀少园主,门外有位公子求见。”
叶轻风缓缓抬起头来,眉心一颗血红色的圆点直径已有半寸,在苍白憔悴的面上显得甚是诡异。他停下来扶着栏杆喘息了几声,这才朝那下人道:“请那位公子在前厅等候,我稍后便到。”
待那下人去了,他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小童,“环儿,去把这午膳送给园主,一定要等他吃完才可以离开。”
环儿脆生生应了一声,便提着食盒上了桥,走了几步又回头忧心地道:“少园主,不如我先扶你过去,再回来送膳给园主。”
叶轻风摇摇头,拍拍环儿的头道:“难道你以为我虚弱到这么点路都没力气走了么?别担心了,快去罢。”
环儿点点头,只得离去了。叶轻风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缓缓朝前厅行去。
已经整整三年了,每一年的重阳他都会去那座长满红叶的海岛探望石孤鸿,不过却从来没有踏上过小岛的土地,只是在船上远远看一眼便离开。每次船只靠近小岛时,他都能听到那萧瑟凄凉的笛声,便知寒枝依然没有回来。
有时他会猜想寒枝或许早就死了,他之所以留下那么一个希望给孤鸿,大概是怕他因内疚去寻死。想到自己也曾经卷入两人的恩怨痴缠,并且在其间充了负面的角色,心中总是没由来的绞痛。当年他为了消灭魔心谷,曾自私地利用了孤鸿对他的感情,待到后来发现自己所谓的理想竟是如此的可笑愚昧,心中便只剩下伤痛与自责,或许还有他不愿意去深究的失落与怅惘。
到了今年重阳,体内的“烟波醉”终于发作。他吃了那几粒楚思远留给他的凝香丸,勉强支撑了几日,身体终于还是越来越差,最后只得放弃了出海的计划。
走到前厅,一个正在喝茶的男子站起身来,叶轻风一见之下吃了一惊,失声道:“唐……”最终还是把那个字咽了下去。
那男子一怔,随即笑着道:“少园主如何知道在下姓唐?”又抱拳道:“在下唐卓,久仰少园主大名。”
叶轻风见他形貌与昔日唐经所扮的唐卓相同,不过气质却有些差异。眼前的唐卓恬淡飘逸,温和儒雅,带着几分书卷之气,全然不似江湖中人。
两人寒暄了一阵后唐卓直切主题,“这几年唐某一直隐居海外,不太了解中原之事。这次回来听说少园主中了唐门的‘烟波醉’一毒,所以特来替少园主解毒。”说话间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来,“这是解药,连吃三天便无事了。”
叶轻风闻言一阵惊喜,连忙接过谢了。这时环儿突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园主打开了徐公子的棺材盖。”
叶轻风面色一变,与唐卓打了一个招呼便跟着环儿急急去了。一路跑到湖心的天机阁中,看见一身白衣的东方朗正拉着水晶棺里徐情的手哀求着:“清儿,你怎么还不醒,你可知我等得很辛苦?”
叶轻风强忍住眼角的酸涩,走过去将东方朗拉到一边温言道:“师父,你打扰他睡觉,他一生气醒来就不理你了。”
东方朗面上立即露出恐慌之色,“那……那……”他疾步走到棺材边柔声道:“清儿你不要生气,下次我再不敢了。”便伸手将棺材盖小心翼翼地合上。
叶轻风叹了口气,望望棺中美丽如昔的徐情,心中一阵歉疚。虽说人死应该入土为安,可是依东方朗的精神状态他又怎敢埋了徐情?最后他找来一颗稀世玉石放进了徐情口中,是以他的身体才没有一丝腐烂,面色也一直栩栩如生。这两年来东方朗朝夕陪着棺中的徐情,虽然常常疯言疯语,日子倒也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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