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她便处在白色绣球花的中央,哪怕手肘上、膝盖上、甚至腿侧都绑着厚重的纱布,她也不管不顾,赤脚踩上草地,白皙的脚踝染上泥垢,阀里喷出的水浸湿了她的碎花裙摆,逆着光向前奔去。
顾佑远知道她永远不会与他长久的相视,于是哪怕是沈暮帘的背影,他也弥足珍贵,不愿阖眼。
“小姑娘玩心大,但很赤城,自小就爱打抱不平,替不公说话。也就是这样的性子,我总害怕,她会成为一些人的眼中钉,受人欺负,”沈陇轻叹一声,“若我有一天不在了——”
掌心一颤,那盏名贵的汝窑主人杯蓦的摔落,碎片溅散一地。
沈陇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像是乌云遮盖下的圆月。
“若我有一天不在了,我希望,你能替我好好照顾她。”
沈陇的声线并不高涨,染着些不可言说的诡谲,落入顾佑远的耳廓,他面上没什么波澜,也没有问究竟何出此言。
按理说,良久缄默过后,他就应该毫不留情的拒绝,他不怕事情败露,也不怕任何威胁。
他不会多管闲事,在他的领土上,他就是规则。
可是。
沈暮帘永久的划在了他的规则之外。
是唯一一株肆意盛开的凌霄花。
就在顾佑远怔愣之间。
熟悉的、无忧无虑的歌声忽远忽近,在玄关停顿,像是根本不知道会客厅还有人,她十分烦恼的对着女佣小声嘟囔:
“可不可以不去上俄语课?弹舌实在太难了。”
女孩清甜的尾调委屈的拖长,无意识的撒娇最是刺挠,让人的怜惜从胸口喷涌而出,再也止不住。
趁着沈陇起身添茶的那瞬,顾佑远八风不动的侧过眸,余光轻轻落在沈暮帘身上。
双腿已然被冲洗干净,纱布也妥帖的换上新的,她悠然上前,却未曾拉开门前垂坠的珠帘,只是借着鱼缸玻璃的倒影,弯下腰,一边看着天使鱼,一边涂着淡粉色的唇彩。
彩色的光斑在她瓷白的脸庞一晃而过。
她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光风霁月。
在沈暮帘那双杏眼好奇探进来之前,顾佑远低地垂下眸,猝不及防与她视线相错。
唇角却不由自主的,染上浅淡笑意。
这样明媚、这样韶光淑气。。
哪怕沈陇不说。
他也会谨慎的,真切的,将她完好无损的贴在心口。
只要永远记得她的模样,就算是长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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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顾佑远于沈氏公馆而言,算是常客。
有时沈陇会久留他,要他陪同着听雨煮茶,沈暮帘每每下课路过那扇从未合紧的中古老门时,都会特意滞下脚步,流转的目光被柜门挡得严实,只能看见一双冷玉般的手伸出,握住壶柄缓缓倾斜,狭着清风朗月的风韵。
她的心莫名颤了颤,总觉得似曾相识,绞尽脑汁,实在想不起一星半点,却也不强求自己,哼着歌转身上楼。
顾佑远记过沈暮帘嘴边常哼的模糊旋律,几乎找遍了当下所有的乐谱,才知道那并不是年轻人都喜欢的流行歌,而是一名为《jaunatis》的古典乐。
在他的喷枪燃过雪茄剪的时候,还曾听见沈暮帘赤脚跑上楼的‘噔噔’声,接着便是抱怨留声机坏了,今日洗澡听不了黑胶唱片该会有多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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