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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亲念佛,送了我这枚坠子。”
萧擎看那床榻,便令祝逢春躺在里面,她自在外面守着。因是同床而眠,二人皆不曾脱下衣裳,萧擎闭上双眼,胸口一阵发闷,去看窗口,月光洒落,照得窗纸莹白如玉,再看祝逢春,她正侧身躺着,只留她一面脊背。
她抬头看她的脖颈,经了一日光景,那刀伤已化作一道红痕,沉夜之下,倒像一串色泽极深的玛瑙。
白日里,她因畏死失了先机,而今她便在自己身侧,睡意昏沉,脖颈裸露。萧擎自枕边摸出一把解腕尖刀,探到她颈侧,看到她那半边面庞,又把刀移了一移,想要划她后背,她却在此时翻了身,双眼圆睁,目光灼灼。
一只手扣了她的手,祝逢春道:“公主,既已决议不杀在下,为何又取了兵刃?”
“我……”
萧擎挣了一挣,那刀划破祝逢春身上绸衣,扯出一尺多宽的口子。祝逢春坐起身,攥了攥那口子,终于收握不住,道:“公主,明日你还要再给我一身衣裳。”
“给便给,只要你想要,给多少都行。”
“那我便先睡了。”祝逢春看向她手中尖刀,道,“卧榻应是平和之地,公主若无要事,还请放还利器。”
“我知道,我只是闲来把玩。”
萧擎下了床,将刀放到离床数尺的案上,回看祝逢春,她抿唇一笑,依旧侧着身躺下。萧擎躺到床上,依旧睁着双眼,看她颈上那道红痕,看她背上那道口子。
论年纪,她比她小了三岁;论身份,她只是齐国的都指挥使;论过往,她毁了她七万大军,杀了她的授业恩师。
她该怨她恨她,不该爱她怜她。
可看她躺在自己身边,她除了想杀她,竟还想抱一抱她。
她曾以为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天底下最高贵的女子,不想一场大败,她几乎失却了所有。
事到如今,她唯一能信任的,竟是这个同她有血海深仇的人。
“公主,过去的便过去了,人活着,终究还是要看以后。”
祝逢春转过身,轻轻擦去她额上细汗,于是她再也按捺不住,紧紧将她拥在怀里,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祝逢春腾出双手,缓缓拍着她的后背,令她不觉流下眼泪。泪眼朦胧间,她看向她的面庞,忽然想到金坠上刻着的佛像,那般慈眉善目,仿佛能度化世间一切苦难。
次日,萧擎命随从为祝逢春取一套新衣,随从拜了一拜,道:“公主今日可还要祝将军侍夜,小人要不要准备一番?”
“什么侍夜,祝将军何等身份,如何能为我侍夜?你们只管准备吃食,说一句不该t说的,便依宫规处罚。”
“小人明白。”
一个随从转身去取新衣,萧擎接过另一个随从递来的脸帕,正要洗漱,便听屋里祝逢春道:“侍夜是什么,可是云雨之事?女子和女子,也能共赴云雨么?”
萧擎丢下脸帕,走回卧房,只见祝逢春坐在床边,一边看她,一边打量她屋里的物件。萧擎缓了一口气,道:“云雨之事,只要有心便可为之,不拘是女是男。昨日是我疏忽,不该扯坏你的衣服,引得随从误会。”
“不碍事,随口说两句罢了,又不曾减去我一根毫毛。”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同你试上一试,可惜你自持年少,对这些全无兴趣。”
祝逢春摇了摇头,怕她再往自己床上送一男子,便道:“不说这些了,今天还要看你军中的将军,你说说我要准备什么便是。”
“能准备什么,我若招架不住,帮我说一两句便是。”
不多时,随从送来新衣,祝逢春穿戴整齐,到外面洗漱一番,陪着萧擎用了早饭,要去府衙时,随从送来一杆长枪,萧擎递到她手里,道:“试试看,用着可还顺手?”
祝逢春掂了一掂,笑道:“只要是枪,便没有我用不好的。”
“早闻祝家枪法天下一绝,往后若有时机,还当向你讨教一番。”
“等你做了我大齐的将军,多的是时机讨教。”
祝逢春把枪一招,随手使了一式,将院中一块石头击得粉碎。萧擎拍手叫好,便令随从传唤各院将军。不多时,数十位将军皆至府衙,萧擎端坐正堂,案放主帅金印,生来号令天下英豪,祝逢春立在门口,手握丈二长枪,似要诛尽世间不臣。
众将军见此情形,知道萧擎决意归顺齐国,一时认同者有之,激愤者有之。一个老将上前一步,道:“由来孤掌难鸣,孤城难守,而今齐国兵临城下,朝廷又不肯送来粮草,公主归顺齐国,亦不失为上上之选。只是祝逢春此人,年不过十五,便能屠我兵士,杀我主帅,若不趁早铲除,只怕我草原部族永无宁日。”
“祝将军有言在先,齐国只要燕云之地,等拿下燕云,便会同我们重议通商之事,使两国百姓皆能安居乐业。”
“她一个都指挥使,如何做得了齐国的主?即便她能做主,依齐人之狡诈,未必肯就此放过我们。”
“我将祝将军留下,也是想逼齐国皇帝写一道国书。前些时日,齐国皇帝赐了祝将军四样宝物,可见她对祝将军的爱重。若是私下将她杀了,只怕齐国那边不好交代。”
老将捋了捋胡须,没有再说什么。此时又一个将军道:“公主此言差矣,齐国胜过我们,无非是靠祝逢春这员猛将,只要把她杀了,齐人不战自溃,届时莫说收复莫州,便是黄河都可去得。”
说着,众将军都看向门口,有几个还握了腰间宝刀。祝逢春抿唇一笑,道:“才说我做不了齐国的主,紧跟着便说齐国全仗我这员猛将。我是天上的月亮么,一天一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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