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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姐,我在旁边看到,你匍匐往前的姿态不太标准,和吴教练示范的不一样。”
陈莉被戳中痛点,没有辩驳:“嗯,当时没有力气了,只想往前爬,没管动作对不对……我要是注意点小灿就不用被石头划破手了。”
齐涟没有安慰她,只是转而对何灿问:“你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吗?”
孙青青下意识说:“学长怎么会知道。”
齐涟冷静地说:“他在莉姐后面,他应该能知道吧,不然也没办法帮忙挡那一下。”
众人一时还没理解她问这个问题的用意,直到何灿抬着缠绕着绷带的手,脸色略微苍白地说。
“我确实看见莉姐的动作不对,但是我也知道她没有更多的体力了,这段路不长,我和大家的心情是一样的,只希望尽快出去,一起坐上车。”
“……你是觉得我没有及时提醒莉姐,害得她差点受伤吗?对不起,这确实是我的错。”
这番话说完,大家都升起一种荒谬感,怎么是做了好事的人在道歉?Vicente直接冲着齐涟说:“你不是也看见陈莉动作不标准了,怎么没见你提醒啊?”
齐涟坦然地看着他:“我和你是一起走的,出发的时候吴教练正在给他们示范动作。之后我们就走到前面了,先一步到了出口,等他们到附近,我看见莉姐后没几秒事情就发生了。如果我早一点看到她姿势不对,我会提醒她的。”
她环顾众人,认真道:“我没有其他意思,何灿保护了莉姐,勇气可嘉。但我还是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要受伤,如果觉得同伴有哪里做错了,不要顾及面子或者其他什么——避免任何不必要的伤害发生。”
齐涟的态度太坦诚,而且是站在大局上说的,从理性的角度评判没有任何问题。她看向吴锋,吴锋作为带队教练,不可能不支持这种看法,于是点了下头。
这样一来,团队的氛围变得怪异,何灿举动的牺牲感被三言两语淡化了,好像他流的是不必要的血——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倒也是事实。
何灿精准捕捉到了她话里的真正含义,后来对众人讲的那一通道理不过是掩饰。实际上她只是看明白了他的举动,提醒他别再做小动作。
这种熟悉的、可恶的,被莫名其妙多管闲事的不痛快瞬间激起了何灿的愤怒,这愤怒他压抑着独自消化了许久,沉淀在心底最深处,始终没有消失。
他本来不大愿意对上齐涟,但对方一次次触他霉头。他抬眼,正好越过人群的间隙和不远处的宗政慈四目相对,他眼底烧起火苗,带给宗政慈只有他本人才能感受到的灼痛。何灿露出的表情与眼神全然不同,自有一派温和的坚定。
“齐涟说得不错,我们应该要更相信队友。我担心莉姐没有体力再去学习使用正确的动作,所以没有提醒她,这不对。”
他的眼神转向陈莉时已经变得沉静:“如果我没挡住怎么办?你就要受伤了。”
“但是,我也希望你相信我。”这句话是对着齐涟讲的,何灿眼皮下垂,他皮肤本就偏白,衬着手上腥红刺目的血迹,整个人淡得像要融化在茫茫大雪里:“你说这些话,好像是在我不在乎莉姐、不在乎这个团队,我不想说太多自己的感受,我只希望你也能把我当成可以信赖的队友。”
他是如此谦虚、体贴,完全不善于攻讦他人,即使做了好事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也只是说“我不想说太多自己的感受”。
本来听了齐涟的话情绪已经冷却几分的众人再次受到鼓动,暗含意味的视线在几人之间流转,齐涟和何灿站在平衡木的两头,无论是谁说出下一句话都在为其加码。
何灿的心脏微微抽紧,他没有再看宗政慈,也没有看其他人,只是垂着眼睛望着手上的绷带。他已经做好了宗政慈插手的准备,脑中滑过一句句他可能会进行的揭穿,以及应对的话语。
仿佛很漫长,实际上只是很短暂的几秒钟沉默后,宗政慈的确行动了。
他穿过人群,走到何灿身前,高大的身材挡住了一部分光线。他低头握住何灿受伤摘下手套后变得冰冷的手,握了一握,然后双掌捧起带到唇边。
何灿的指尖碰到了他的嘴唇,应该是凉的,但在相对温度下显得热,并且软,仿佛是绝不会对他造成伤害的一团东西。宗政慈张嘴给他哈着热气,皮手套严严实实地遮挡他的皮肤,烫热的吐息在他掌心涌动。何灿不自觉蜷起手指,感受到回温的刺痛和麻痒,在这种温度下,血液都像要活了,要涌出伤口。
但那只是错觉,绷带还干干净净,宗政慈捂暖了他,摘下自己的一只手套给他带上,然后转向看着这边的齐涟。
他问:“你和Vicente为什么先到,没走和他们一样的路吗?”
齐涟顿了顿:“吴教练认为冰面可能承受不了我们的重量,带他们爬过来,我们觉得可以,就走过来了。”
宗政慈打量她一下,点点头:“看来你们是对的,爬过来是白费力气,你最开始怎么不说服他们?”
齐涟立刻道:“因为吴教练的顾虑也有道理,我不能保证自己是百分百对的,所以……”
“所以你也知道没有人能预料到自己当下的决定是否百分百正确。”宗政慈直视她的眼睛,接话:“既然如此,以后就不要要求别人在每个时候,做出你认为对的选择了。”
齐涟一时哑然,宗政慈收回视线,不再看他,只是用摘了手套的那只手摸了摸何灿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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