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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以诚仿佛早有所料,他轻掸胳膊,那上头不知几时落了点浮灰,也许是出堂屋时蹭到哪里。
“你卖孙女,已经卖一次了,我不是小气的人,”他抬眉,目光犀利,“老人家,做人不要太贪心,会折寿的。”
奶奶也笑得尖利:“呦,瞧贺老板说的,您大鱼大肉享不完的福那是怕折寿,我们苦了一辈子,早死早托生,我倒想赶紧合了眼,省得受罪。颜颜伺候她爸,天经地义,我们养了她十几年,她爸不能动,她不说去南边电子厂打工挣钱,还要念书,这才是贪心,丧尽天良的。”
贺以诚微笑:“那你怎么不去寻死呢?上吊,跳河,撞墙,想死有的是门路,实在不行,我开车来的,你跳车我也可以帮忙。”
奶奶脸色一变,着实没想到贺以诚看着那么斯文一人,嘴巴这样坏,笑笑的模样,竟然这样坏!
“贺老板,你这讲的还是人话吗?”
贺以诚心平气和:“跟人才讲人话,六月那次,我们谈好的,给你们的已经够多,你现在又想多诈我两个钱,这次是展有庆娶妻,下回呢?没完没了了是吧。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有钱,但绝对不会再给你一分。”
奶奶被人戳破那点心思,不觉什么,见贺以诚像是软硬都不吃,笑面虎一个,索性撒起泼来:
“颜颜是我们展家的人,贺老板,你有钱有势,也不能抢孩子,走到哪儿,你都是不占理的,要不然,咱们去派出所?”
说着,就去拽贺以诚要把他往外拖。
爷爷从外头回来,见状忙把东西一丢,过来劝:“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跟人贺老板说。”
奶奶不依,手劲儿不亚于个男人,倒把贺以诚就这么连拖带拽搡到大门口,她往地上一坐,开始哭号:
“我的娘哎,我们有庆咋就那么命苦,婆娘偷汉子,闺女也要攀高枝儿,这摔的不能动了,闺女也成人的闺女嘞!”
那哭腔,极富韵律,配着甩出的一把把鼻涕眼泪,悉数落在了车中贺图南的眼里,他立刻下车。
老太太这个样子,很快引得街坊邻居来看,对着贺以诚指点。
爷爷恨得直跺脚,一点办法没有,连说几个“丢人呐”,走过去,讨好似的看着贺以诚:“贺老板,您进屋来,把颜颜带走。您进来,我帮孩子拾掇东西。”
听到动静,展有庆早催展颜出来看,她见爷爷正给贺以诚赔好话,那模样,让她极不舒服了一瞬。
爷爷想凑近又怕人嫌的样子,她看不下去。
“颜颜,来,收拾东西跟贺老板回去,念书去。”爷爷跑东屋去给她装东西,想起什么似的,忙把从集上买的麻花点心掏出来,那些东西,不知道什么小作坊弄出来的,可爷爷宝贝似的给她带上了。
奶奶还在大门口哭,嘴里念念有词,四边的人,一人一句“有庆他娘”地劝着。
“贺叔叔,我晚几天再走吧,等我爸好了点儿我再走,真不好意思,让你今天白跑一趟。”展颜似乎难以启齿,想了想,还是勇敢说了出来。
贺以诚听得眉心直跳:“你不肯跟我走?”
他跟她说话,语气从没这么生硬过,此刻,几乎是脱口而出。
展颜自然听得出来,她咬咬牙:“嗯,我现在不能走,我爸腿摔得很重,我想再看他几天。”
院子里忽然落了两只鹧鸪,想偷吃玉米,咕咕地叫着,一面瞪着褐色的眼睛,看着院子中的人。
贺以诚转过脸,深深呼吸,沉默几秒才又看着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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