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吃了块蜂巢糕嘛……”
海鸥鸣叫着穿过伊斯坦布尔海峡,黑柏树的枝叶在海风中婆娑起舞,阳光穿透树冠,在彩色马赛克地板上留下斑驳跳动的光影。过了好一阵,露台上终于传出阵阵美妙乐声,鲁特琴特有的沧桑历史感如海浪般一波波推散出去,其水准与前一个演奏者天差地别。
后宫的时间流动仿佛比船上缓慢多了,除了频繁更新的衣服和菜单,每一天和前一天都没什么差别。海雷丁时常参加各种宴会活动,一出门就是大半天,维克多又去什么医学院进修,除了每五天一次的探诊,几乎从不在白色宫殿出现。
打牌斗嘴都没有对手,尼克突然觉得这些时间多的令人厌倦,吃穿不愁曾经是她最大的理想,可真正过上这种生活时,她却感到莫名的空虚,似乎余生都没什么好做的了,只要躺在那里,仆人会准备好一切。
这天上午,海雷丁惯例出门检查船队的保养状况,当他穿好衣服准备走下台阶时,不知怎么突然想回头看一眼。这一眼过去,轻捷的脚步立刻就缓了下来。一双剪水黑瞳幽幽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尼克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脸上满是失落。
带她一起去吧,一个声音在海雷丁心里响起来。下一轮战争大概几个月内就会爆发,他要离开伊斯坦布尔很久,带上她,把她放在冥王号的卧室里,无论是航行还是开战,她都始终跟在他身旁,吃同一个盘子里的食物,睡在同一张床上,在同一片空气里嗅硝烟和炮火的味道。
海妖怎么能离开大海和船呢?
拳头在身侧一松一握,海雷丁怦然心动,似乎马上就要被这个声音说服了。可另一个冰冷理智的声音响起来:不,你不能带她去。就算维克多在船上,她的身体也不再适合长途旅行了。海妖的称号名存实亡,留下这个可怜的孩子,难道你还想让她迅速死掉?
“船长,你回来吃晚饭吗?”一声问询打破了这两个声音的辩论,尼克抻着脖子,期盼地望着他。她曾经是一个幕天席地千里奔走的战士,现在却如同笼养的金丝雀般,从进了这栋宫殿的大门就再没出去过。
不能回来了,查完船队保养,下午在伊斯坦布尔行政官的宅邸中有场宴会,大概会一直持续到深夜。同样的答复已经给她很多次了,可这次海雷丁却始终说不出来。他踱回软榻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脸。
“想出门吗?”他问道,“都是不认识你的陌生人。”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会有人用怜悯的眼光看着她。
尼克苍白的脸上突然迸发出活力色彩,“想!”
“这是行政官沃桑的私人宴会,没什么礼仪规矩,但女人出席要戴面纱。”
巴黎那场窒息的宫廷晚宴给尼克留下了惨痛印象,虽然她急切地想出去透透气,还是谨慎的问了一句:“我不能跳舞了,可以吃东西吗?”
“这次可以,土耳其服装没有束腰,随你吃多少,他们家的厨子在伊斯坦布尔都非常出名。”海雷丁温和地笑起来,“但和巴黎那次一样,你最好装哑巴,没问题吧?我可不想为你说错话埋单。”
“没问题!”尼克急吼吼地答应着,唯恐船长又改主意。不用跳舞应酬,只需默不作声埋头痛吃,还有什么比这更简单?
“那好,我下午三点回来接你,你提前准备一下,打扮要得体。”海雷丁心想每件衣服和首饰都是他过目的,不管她怎么乱配,应该都不会出现什么大差错。
尼克拍胸保证不会给船长丢人,海雷丁这才转身离去。
冬天的街道寒风阵阵,但并不妨碍市场的热闹。作为连接欧亚大陆交通要道的历史名城,她同时也汇通了东西方的商业贸易。苏莱曼大帝是位胸襟广博的君主,在欧洲各国纷纷将犹太人赶出商业领域时,他敞开胸怀,接纳这些非穆斯林异教徒来土耳其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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