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珍来了,来,坐、坐。”爷爷说。
听母亲说过,爷爷以前做过公社的会计,读过几年书,认识字,但是在冯笑笑印象中只记得他是个脾气倔强的老头,奶奶是个文盲,主要负责种地,是个典型的农村无知老太太,懂一大堆封建迷信的道理。他们二老三十年后身体都不算很好,每天病怏怏的窝在屋里,门都不怎么出,远不如现在的身体强健。
“大哥大嫂呢,还有建民和小芬呢?”冯笑笑问。
大哥大嫂就是冯笑笑的大伯和大伯母,都是二十六七岁年纪。建民和小芬是她的小叔和小姑,只有十六岁和十二岁,此时还都是中学生。
奶奶并不落座,只是在一旁忙忙碌碌的干着家务,爷爷坐在祖宗牌位旁的主座上。
“你大哥最近起了个砖窑厂,和建民在厂里干活儿呢。你嫂子和小芬去公社了,一会儿就回来。”爷爷说。
“爸,我是带丫丫来给你们看看,孩子生了你们还没看过不是。顺便……顺便……来问问建民抚恤金的事儿的。”冯笑笑刚说出口,就觉得自己跟说错了什么话似的,可明明是他们瞒着自己这笔钱。
“这事儿,哦,那可能要等你大哥大嫂回来一起说。”爷爷磕了磕烟袋,烟味很呛。
“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太阳落山就回来了,你先等会儿。”
爷爷奶奶对自己的态度,和她记忆中他们对母亲的态度差不多,话不算多,对裴月珍永远带着一层警惕的客气。仿佛裴月珍并不是自家儿媳妇儿,只是一个城里来的外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查的二手资料,八十年代中期农村和乡镇的私营经济超过城市,但是作者君对农村的情况实在不太了解,因此侧面描写一下,不深入
☆、第15章翻脸(二)
过了一两个小时,一家人终于陆陆续续回来齐了,大伯母怀里抱着个三四岁大的男孩——应该是堂哥冯康了,小芬小姑是个瘦瘦小小的少女,扎了两个大-麻花辫子,有些怯生生的在大伯母身后站着。大伯和小叔进屋都是满身泥土,两个皮肤都黝黑了不少,刚和冯笑笑打了个照面就进里屋换衣裳。
大伯和大伯母在一条条凳上分坐两边,奶奶也终于忙完了家务坐下,小叔和小姑坐在角落,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他们此刻都还没有成年,还没有在这个家说话的地位。
冯笑笑看着这一家子“冯家人”,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张口。
爷爷说:“今天月珍把丫丫抱回来给大家看看,她和建业结婚后还是头一次回来,不容易啊,我代表冯家欢迎你。”
冯笑笑一听,这哪是欢迎啊,明明是对她的责怪,心里有些不爽。
她开门见山的说:“爸、妈,大哥、嫂子,我也不饶弯子了,我是来问问建业那笔抚恤金的事儿的。这都下来三个月了,怎么你们也不通知我一声呢,要不是建业的旧同事来看丫丫,我还不知道呢!”
又一次说明了来意,她觉得如芒在背,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提,仿佛自己是个借债的,而不是来要一笔本就属于自己的钱。
大伯母说:“我们也是太忙了,秋收完了接着又是公社拔草、算公分儿……。”她和冯笑笑记忆中差不多,颧骨很高,还有些龅牙,显得牙尖嘴利的,眉眼中透着精明。
又说:“另外,这不是没想好该怎么处理吗?这么一大笔钱,又是拿建业兄弟的命换来的。”
冯笑笑:“这也拖了太久了,连个电报也没有,丫丫生了,也没见你们来城里看看。”冯笑笑试图用最平和的语气说,可话一出口还是显得有些冲。
大伯母一脸尴尬。
冯笑笑又说:“你们可以叫上我一起商量嘛!这钱应该也有我的一份不是?”
还没聊上几句,气氛就有些剑拔弩张。
“按理说,是该有你的一份。”大伯本来低头闷着不出声,突然开腔了。他长得和死去的冯建业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眼更开些。“咱们这么说吧,你在城里不是有套建业的房子吗?二室一厅,水泥楼吧?那可是好房子,值不少钱呢。”
见大伯摆出一副“亲兄弟明算账”的架势出来,冯笑笑才明白,原来人家早就算计过了,既然早就算的这么清楚,还一直拖着不肯把钱给她,那估计是不准备给她钱了。
冯笑笑:“那可是公安局的家属楼,我又不能卖的。”
大伯:“但毕竟就你一个人住着,我们也不会去城里跟你抢不是。”
“可……”她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么对着一大家子人,她突然觉得自己势单力薄,心中有些憋屈:“钱和房子是两码事吧,不能因为我有了房子,连抚恤金都不给我了?我这年纪轻轻的,还要养个孩子,你们就没想过我未来怎么过日子吗?”
大伯母:“我们冯家村的儿媳妇,哪个不是在婆家住着的,像你这样生了孩子还住在娘家的,究竟算不算冯家的儿媳妇?你要是觉得没法过日子,就带着孩子回来住,我们冯家养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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