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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老子也去讨个媳妇,还稀罕你!
可是赌气的话容易说,做起来是一点也不容易。
阿荣虽然还是这麽过日子,表面上看著什麽事都没有,但心里却提不起劲儿,总是做做事情便莫名其妙地发呆。
阿桂又给他说媳妇,她想在惠祥身体好的时候能够确定下来就更好了。可阿荣不置可否,他不想,他不想和姑娘结婚。他想……想黑炭头。
他暗地里埋怨自己没出息,可是,真的想。
阿晖还是给他寄信,信里还是屁话一堆,正事啥都不提,本来阿荣拿了信就要立刻撕掉,却总是忍不住先打开瞧瞧,看完了又怒不可遏撕得粉碎。
惠祥让他去信询问阿晖,他假装应承却始终不写。凭什麽要去问那个骗子!有本事骗我们一辈子!
眼看要过年了,阿晖信里说工作很忙,但是会尽量赶回来。
惠祥心里盼著小儿子带了新媳妇回来,精神倒一直都不错,可就在腊月廿七,傍晚他突然发烧。
阿荣觉得不妙,到石家请了大夫来看,大夫看了就摇头,让准备後事。再晚些,惠祥便昏睡过去,药都灌不进。
阿荣不认命,从红木匣里拿了根金条,借了辆自行车拼命往县城骑,想请个西医来打针挂水。
医院是原先的教会医院,值班医生是个年轻人,也没等阿荣拿出金条,见他心急火燎的样子,立刻跟他一起骑车赶往镇上,到了惠家,看了惠祥,也还是摇头。
他慢慢对阿荣说:“对不起,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你们──”
阿荣把金条拿出来,年轻医生吓坏了,怎麽都不愿要,但是为了安慰他,还是给惠祥打了针氨基酸(营养针)。
阿荣其实心里明白,只是不甘愿,他看著床上的父亲,老爹才五十出头,妹妹刚一岁,他都没享过福!
到了半夜,惠祥醒了一小会儿,倒是笑著,握著阿荣和阿桂的手,还亲了亲小女儿,最後看向阿荣,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嘴唇动了动:“荣,我去找你娘了,你要乖啊……”说完这句,便闭上了双目,神情安详。
阿桂默默无语,第二个丈夫也故去了,她抱著女儿,窝在角落的椅子上,站都站不起来,丧事都是邻居帮阿荣操持。
邻居提醒阿荣给北京的阿晖发电报,阿荣点头,他心里空落落,黑炭头……黑炭头……可是黑炭头不是自己的了。
还好是大冬天,倒也不怕尸身腐烂,大夥儿建议多等几天待惠晖回来才下葬。阿荣没有异议。
晚上,乡间的习俗,灵堂里整夜都要有人守著,人越多越旺,惠祥生前人缘不错,加上惠家小儿子是京里做官的,四邻八舍都过来守夜,其实就是打牌搓麻将。
阿桂倒是醒过神来,硬撑著打点招呼,阿荣则哄幼妹睡觉,或者有一搭没一搭看别人打牌。
也许守灵的好处便在於淡化死者家人的悲伤,在葬礼期间不停地谢礼,忙著一套套琐碎之极的礼数和完成一个个必须完成不能含糊的流程,时间不知不觉过去,所有的时间都被填满,再顾不得悲伤,等这些结束,便觉得死亡也容易承受一些。
阿荣便是这样,忙忙碌碌,不觉得饿,不觉得累,仿似感觉都已经消失了。
到年初四,大晴天,是惠祥的头七,邻居中大婶又开始嚎哭,阿荣已经四天四夜没合过眼,他将手里女娃娃抱给阿桂,自己一个人出了家门,去往惠家的坟地。
爷爷,祖爷爷都埋在那里,过些天,等那个人回来,老爹也要埋在那里。
到了墓地,他坐了下来,看看天上的日头,觉得有点眼花,不是困,只是眼睛有点酸,他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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