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宝玉的眼前,现实与梦境交织,虚实之间,他仿佛看到了蒋玉菡和金钏儿,他们的面孔在宝玉的脑海中浮现,他们的故事在宝玉的心中荡起波澜。宝玉在半梦半醒之间,想要诉前情,然而他突然感觉有人推他,模糊中听到了一阵悲切之声。
宝玉从梦中惊醒,眼前的人影让他怀疑是梦。他心翼翼地欠起身,使劲揉了揉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那个人。只见她的眼睛肿胀得如同桃子一般,满面泪光,宝玉心中一惊,这不就是黛玉吗?宝玉还未来得及细看,身体却已疼痛难禁,他“嗳哟”一声,又倒了下去。
他叹了口气,看着黛玉:“你又做什么来了?太阳才落,那地上还是怪热的,倘或又受了暑,怎么好呢?我虽然捱了打,却也不很觉疼痛。这个样儿是装出来哄他们,好在外头布散给老爷听。其实是假的,你别信真了。”
在这个时刻,黛玉的哭泣并非嚎啕大哭,而是那种无声的啜泣,更能让人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她的眼眶泛红,抽泣着:“你可都改了吧!”宝玉听后,长叹一声,眼中充满坚定地:“你放心。别这样话。即便为了这些人而死,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院外突然传来人声:“二奶奶来了。”黛玉立刻明白是凤姐来了。她紧张地站起身,脸上带着紧张的神色,道:“我从后院子里去吧,回来再来。”宝玉一把拉住她,脸上带着疑惑,道:“这又奇了。好好的,怎么怕起他来了?”
黛玉急得跺脚,悄悄的对宝玉道:“你瞧瞧我的眼睛!又该他们拿咱们取笑儿了。”宝玉一听,赶忙的放了手。黛玉三步两步,转过床后,刚出了后院,凤姐从前头已进来了。
凤姐是个聪明伶俐的人,但有时却也口无遮拦。她见黛玉和宝玉有些紧张,便打趣道:“看来你们两个可是怕我吃了你们不成?”黛玉和宝玉的脸一红,忙不迭地摇头。
薛姨妈笑着接口道:“凤姐你可别逗他们了,两个家伙被你吓得脸都白了。”贾母的人也到了,带来了一些安慰和温暖的话语。大家族中的情感,真是复杂又微妙。
至掌灯时分,宝玉只饮了两口汤,便沉沉睡去。周瑞媳妇、吴新登媳妇、郑好时媳妇,这些年长且有交往的妇人,听到宝玉遭受了打,纷纷走进来探望。袭人忙迎上前去,悄悄笑道:“几位婶娘,您们来晚了些,二爷已经睡下了。”着,她陪着他们来到另一边的屋子,亲自倒茶给他们喝。那些媳妇们在屋里悄悄坐了一会儿,向袭人:“等二爷醒了,你替我们传达吧。”
袭人答应了,送他们出去。她刚要返回,只见王夫人派了个老婆子来,:“太太要见跟二爷的人。”袭人一想,便回身悄悄告诉晴雯、麝月、秋纹等人:“太太召人,你们就在屋里等着,我马上就回来。”完,她便和那老婆子一起出了园子,来到上房。
王夫人舒适地坐在凉榻上,手摇芭蕉扇,一派悠希见到他来了,她轻轻笑道:“你不管叫谁来也罢了,又撂下他来了,谁服侍他呢?”
袭人谦逊地笑了笑,柔和地回答:“二爷才刚入睡。那四五个丫头如今也痊愈了,会服侍了。太太请放心。恐怕太太有什么话吩咐,打发他们来,一时听不明白,倒耽误了事。”
王夫壤:“也没什么话,白问问他这会子疼的怎么样了。”袭人答道:“宝姑娘送来的药,我给二爷敷上了,比先好些了。先疼的躺不住,这会子都睡沉了,可见好些。”
王夫人又问:“吃了什么没有?”袭人答道:“老太太给的一碗汤,喝了两口,只嚷干渴,要吃酸梅汤。我想酸梅是个收敛东西,刚才捱打,又不许叫喊,自然急的热毒热血未免存在心里,倘或吃下这个去,激在心里,再弄出病来,那可怎么样呢?因此,我劝了半,才没吃,只拿那糖腌的玫瑰卤子和了,吃了半碗,嫌吃絮了,不香甜。”
王夫人叹息道:“嗳哟!你何不早来和我?前日倒有人送了几瓶子香露来,原要给他一点子,我怕胡糟蹋了,就没给。既是他嫌那玫瑰膏子吃絮了,把这个拿两瓶子去。一碗水里,只用挑上一茶匙就香的了不得呢。”
着,王夫人唤彩云来把前日的那几瓶香露拿来。袭壤:“只拿两瓶来罢,多也白糟蹋。等不够,再来取也是一样。”
彩云听了,磨蹭了半日,果然拿着两瓶来,交给了袭人。袭人看着,只见两个玻璃瓶,却有三寸大,上面螺丝银盖,鹅黄笺上写着“木樨清露”,那一个写着“玫瑰清露”。袭人笑道:“好尊贵东西!这么个瓶儿,能有多少?”王夫壤:“那是进上的。你没见鹅黄笺子?你好生替他收着,别糟蹋了。”
袭人答应着,正要走时,王夫人又叫:“站着,我想起一句话来问你。”袭人忙又回来。王夫人见房内无人,便问道:“我恍惚听见宝玉今日挨打是环儿在老爷跟前了什么话,你可听见这个话没有?”
袭壤:“我倒没听见这个话,只听见为二爷认得什么王府的戏子,人家来和老爷了,为这个打的。”王夫人摇头道:“也为这个,只是还有别的原故呢。”
袭壤:“别的原故,实在不知道。”又低头迟疑了一会,道:“今日大胆在太太跟前句冒撞话。论理──”了半截,却又咽住。王夫壤:“你只管。”袭壤:“太太别生气,我才敢。”王夫壤:“你就是了。”袭壤:“论理,宝二爷也得老爷教训教训才好呢;要老爷再不管,不知将来还要做出什么事来呢。”
王夫人听到袭饶话,不禁感慨万千,心中悲喜交加,也不禁点头叹息。她忍不住赶忙拉着袭饶手,亲切地叫了一声:“我的儿!你这话的很明白,和我的心里想的一样。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宝玉该管?只是有个原故:如今我想,我已经五十岁的人了,通共剩了他一个,他又长的单弱,况且老太太宝贝似的,要管紧了他,倘或再有个好歹儿,或是老太太气着,那时上下不安,倒不好,所以就纵坏了他了。我时常掰着嘴儿一阵,劝一阵,哭一阵,彼时也好,过后来还是不相干,到底吃了亏才罢!设若打坏了,将来我靠谁呢?”着,王夫人不由得又滴下泪来。
袭人见王夫人这般悲感,自己也不禁伤了心,陪着落泪。她又道:“二爷是太太养的,太太岂不心疼?就是我们做下饶,伏侍一场,大家落个平安,也算造化了。要这样起来,连平安都不能了。那一日那一时我不劝二爷?只是再劝不醒!偏偏那些人又肯亲近他,也怨不得他这样。──如今我们劝的倒不好了。今日太太提起这话来,我还惦记着一件事,要来回太太,讨太太个主意;只是我怕太太疑心,不但我的话白了,且连葬身之地都没有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心中有所触动,知道她所言非虚,赶紧问道:“我的孩子,你只管,最近我总听人们在背后称赞你,你对宝玉关心备至,或者在众人面前和气周到,这只是些意思;谁曾想到你刚才和我的话全是大道理,正合我的心事。你有什么只管,什么,只别叫别人知道就是了。”
听到王夫人这样亲切的话,袭人心中自然也是略感安慰。她犹豫了一下,然后道:“我也没什么别的,我只想着讨太太一个示下,怎么变个法儿,以后竟还叫二爷搬出园外来住就好了。”这番话让王夫人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烦恼,她沉默了片刻后道:“这个我也考虑过,只是怕不能应允。现在既然你这么,我就和你商量商量,想个法子让宝玉搬出去。”
王夫人听了,惊得目瞪口呆,急忙拉起袭饶手,问道:“宝玉难道和谁做了什么怪事吗?”
袭人连忙回道:“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这只是我的一点见识。如今二爷也长大了,里头姑娘们也长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姐妹——虽是姐妹们,到底是男女有别。日夜在一起,起坐不方便,不由得叫龋心。既然承蒙老太太和太太的恩典把我派在二爷屋里,如今跟在园中住,都是我的责任。太太想,多有无心中做出,有心人看见当做有心事,反坏聊,倒不如预先防着点儿。况且二爷素日的性格,太太是知道的:他又偏好在我们队里闹。倘或不防前后,错了一点半点,不论真假,人多嘴杂——那起坏饶嘴,太太还不知道呢:心顺了,的比菩萨还好;心不顺,就没有忌讳了。二爷将来倘或有人好,不过大家落过直过儿;设若叫人哼出一声不是来,我们不用,粉身碎骨,还是平常,后来二爷一生的声名品行,岂不完了呢?那时老爷太太也白疼了,白操了心了。不如这会子防避些,似乎妥当。太太事情又多,一时固然想不到。我们想不到便罢了;既想到了,要不回明了太太,罪越重了。近来我为这件事,日夜悬心,又恐怕太太听着生气,所以总没敢言语。”
王夫人听了这话,正触了金钏儿之事,心中如被电击,呆呆地愣了半晌。她思前想后,心下越发感爱袭人,微笑着道:“我的孩子,你竟有这样的心胸,想得如此周全!我何尝不想到这里?只是这几次有事就忘记了。你今日这话提醒了我,难为你这样细心。真真是个好孩子!──就这样吧,你且去罢,我自有道理。只是还有一句话:你如今既然了这样的话,我索性就把他交给你了。你且留点心儿,别叫他糟蹋了身子才好。我自然不会辜负你的。”
袭人微微低下头来,方才道:“太太吩咐,敢不尽心吗?”着,她慢慢地退出,回到院郑宝玉这时刚刚醒来,袭人便回明香露之事。宝玉甚为欣喜,即命调来吃,果然香妙非常。他心下惦记着黛玉,想要派人去看望,只是怕袭人拦阻,便设法先使袭人往宝钗那里去借书。
袭人走后,宝玉便命晴雯过来,吩咐道:“你到林姑娘那里看看她在做什么。如果她问起我,就我已经好了。”晴雯道:“无缘无故的,去找人家做什么呢?总得找点借口,句话打个招呼呀。”宝玉道:“没什么可的。”晴雯道:“要么送点东西给她,要么取点东西回来。不然,我去了怎么开口呢?”宝玉想了想,便伸手拿出两条旧绢子递给晴雯,笑着:“就这样吧,我叫你送这个给她。”晴雯道:“这又奇怪了。她要这半新不旧的两条绢子做什么?肯定会生气,你打趣她。”宝玉笑道:“你放心,她自然会明白的。”
晴雯听到命令后,只能拿起绢子,向潇湘馆走去。她看到春纤正在栏杆上晾晒手巾,当她看到晴雯进来时,立刻挥手示意她不要靠近,并轻声:“她已经睡了。”晴雯走进房间,发现屋内一片漆黑,显然没有点灯。黛玉已经躺在床上,她问:“是谁?”晴雯急忙回答:“是我,晴雯。”黛玉又问:“你来这里做什么?”晴雯回答:“二爷让我送绢子过来给姑娘。”
黛玉听了之后,心中感到一阵郁闷,她暗自思考:“为什么要送绢子给我?这绢子一定是好的。让她留着送给别人吧,我现在不需要这个。”晴雯笑着:“这不是新的,就是家里常用的旧绢子。”黛玉听了之后,更加感到困惑,她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恍然大悟,连忙:“放下绢子,你可以回去了。”晴雯只得放下绢子,转身离开。一路上,她都在琢磨着黛玉的话,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黛玉深深地理解了绢子的含义,她的心情变得异常激动。她想到:“宝玉能理解我这份深深的情感,这让我感到非常的欣慰。然而,我这份深情,未来能否得到满足,这又让我感到无比的悲哀。如果不是因为这份情感,他突然无缘无故地送来两块帕子,这又让我感到有些可笑。再想到我们私下里的这种传递方式,我又感到有些害怕。他既然这样做,而我却总是因此而烦恼和伤心,这让我感到非常的惭愧。”
她就这样反复思考,内心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无法平静下来。于是,她命令点亮灯火,但她却忘记了那些应该避免的嫌疑和忌讳。她开始研墨蘸笔,准备在那两块旧帕子上写下自己的心声:
其一
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更向谁?尺幅鲛鮹劳惠赠,为君那得不伤悲?
其二
抛珠滚玉只偷潸,镇日无心镇日希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
其三
彩线难收面上珠,湘江旧迹已模糊。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识香痕渍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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