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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样?我们总得过。过了这一段,前面的路就越来越宽,我们就能回去了!”陆东也得用袖子不停抹眼前的水。按照进谷的途径,他们起码得趟六次才能回到谷口,现在这个是第五个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最后谷口那里已经有木桥了,也就是说过了面前这个和前面的某一处,他们就胜利出谷,就安全了。
六月的山里,陆东不得不承认旭宸曾经担心过的气温现在很成问题,雨水和溪水太冷,浸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再被山里的风一吹,带走了大量体温,即使还没有到晚上,也冻得他们时不时打冷战,他们几个人的嘴唇甚至已经开始有些泛紫。
但再怎么狼狈,再怎么辛苦,再怎么危机四伏,前方,胜利在望。热血、轻狂,太年轻的心,还有总认为自己能天下无敌的自信,面对看起来都很‘张牙舞爪’的激流,最终义无反顾。
陆东走第一个,紧随其后的是旭宸,然后是鸿牛,阿松殿后。
入水三步后,大概是他们四人排成一排成为了河水中的一股阻挡之势,汹涌的河流在他们周身形成了一个个大小漩涡,他们四个人手拉着手,鱼贯移动,随着越往中间水越深,水从脚踝没到小腿,过了小腿直到到大腿,没过大腿……水中漩涡的力道越大,每次抬腿——前移——落下——站稳——再抬腿的简单动作就越发的不稳。
水势汹汹,水花已经没过屁股拍打到腰,短短十几分钟,关于溪流深度又达到了新的记录。
“这里最深,水流很大……”陆东在前面小心探路,边探边向后面发出警告,鸿牛在后面则高声提点,“我们还没到中间,前面可能更深!”
“啊……稳住!”
“阿松!”
“鸿牛!”
“小心!”
四个人几乎同时惊叫,甚至根本无暇分心自己到底喊了什么。阿松只觉得脚下忽然一沉,这迈出去的一脚还未等落稳,便一个急漩涡硬生生地卸去自己的力气,落脚一偏,人骤然一矮,便是一股冷水独有的腥气倒灌入口中。
冷水冲鼻腔的辛辣和窒息,让阿松瞬间慌乱起来,河床下的大石头狠狠的磕在脚踝上,尖锐又措不及防的痛让他又不得不倒灌了一口雨水,眼睛因为雨水和光线的缘故模糊不清,意识变得混乱出离,他试图站起来,但在激流中间这个简单的动作变得越发艰难,他觉得自己整个人正在随着水中的旋涡打转,像洗衣桶里的衬衫,完全不能控制……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右手上的温度一直坚定、不灭,这种安心在哪怕觉得脚踝和左肋一片火辣辣疼痛下也依然清晰。
意外来得都太快,阿松根本来不及反应,只知道自己一脚踩空进而落水,对周遭的一切都无知无察。
但旭宸却看见得一清二楚,他看到阿松走到中间时猛地身子一低,知道鸿牛大喊一声之后,忽然放开了自己的手,两只手都去抓住落水的阿松,旭宸伸臂暴长,却远不及激流带给他们的冲力,他没有抓住鸿牛,哪怕是他身上的背包……他看到阿松在扑腾中顺着水流几个起伏,越冲越远,看见鸿牛身上红色的运动衫在激流的漩涡中若隐若现,漂向前方……
同时这边因为旭宸重心的偏移,陆东也被带了个趔趄,被河水推了踉跄几大步,就要摔到的当口,小腿上传来一阵剧痛,他好像撞到了前面水下的某个颇大的石头,摔得狠,但也替他暂缓的冲力。
陆东摸索着勉强站起来,万幸算是稳住了,却也狼狈万分。以这块石头为依靠,旭宸交替走在了前面,站稳后,陆东再如此超出,交替两次后,在旭宸的拖拽下,陆东几乎是连滚带爬够上了岸——刚刚水里那一摔,牛仔裤被划开个大口子,小腿肚那里一片血红。
耳边是掩盖一切的哗哗雨声和身后‘溪水’的咆哮,眼前依然是水气的朦胧和让人张不开眼的急雨,身后的水花翻腾依旧,根本不见一丝刚刚惊险的留痕……
“东哥……”那么多的血,决不是小伤。
“没事,我们走!”
狰狞的伤口,俩人根本无暇顾及,陆东一把撕下背心随便一扎,便拉着旭宸顺着水流一路往下游跑,阿松的水性也不错,鸿牛的衣服也很显眼,他俩肯定能坚持住,他们在岸上也肯定不会错过,笑话,这不过就是一条小溪,说浅不浅,若是论起会游泳的人却也不算深,意外?这种小破山沟哪里来的那么多意外?
陆东心底一直有这样的信念,他和旭宸边跑边瞪大了眼睛看河溪……结果,直到来到下一处河道转弯,需要他们再次渡过的位置,他都没再看到那两个高大、结实、熟悉的身影,哪怕一丝痕迹都没有。
溪水在雨水冲刷下变得浑浊,显得咆哮。大概是水下面有不少大石头,水面上的漩涡、急流冲出了不少泡沫,看着甚至有些眼晕,水中有棵小树被水流带得一面斜,只露出部分树冠,陆东还记得它,两米多高的小树苗,来的路上他还靠着它卷过裤脚……
“东哥,没有,他们……”旭宸的脸上挂满了水,刚刚浑身是力的一路奔跑,到了这个时候似乎力道尽散,丹田中空,整个人好像被抽去了骨头,半点力量都支撑不住自己,喉咙哑疼得厉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哭。
[他们会没事的,他们肯定会没事的。]
一句决不耗费力气的纯做安慰的话而已,可陆东说不出来,看着前面更宽,更深,更急,更汹涌的河水,他们也再没路可走了,除了抱住旭宸,彼此无声的支持和安慰,他甚至现在都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办。
——
东哥寻得了一块地,就着山坡、巨石和山坡脚下的树的夹角,用树叶茂密的一堆枝枝丫丫搭了个十分简易的‘窝棚’,够两人栖身,树叶不足以挡雨,他就把自己的防风外套扯平了盖在最上面,利用扣眼和袖口,最大限度的撑开衣服,就像一个伞面,多少能起到一些作用。
而旭宸的背包是Fanta某次活动的奖品,桔红桔红的非常引人注目,被放在距他们不远又颇为空旷的空地上作醒目信号。旭宸的外套和衬衫也都脱下来了,两个人赤裸上身,直接用体温互相取暖。
旭宸把身体团成标准婴儿姿,抱膝入怀,然后陆东再从背后抱住他,让旭宸的背贴着自己的胸。陆东披着旭宸的衬衫坐在里面,外套则盖在旭宸身前挡住外面的风——这是最后一圈保暖防护,是旭宸说的尽量减少热量流失的最佳方法。
“旭,即使这样,我们可能也坚持不到晚上。”手机被泡水了,都不能再用。
“会长会想办法的,他一定会请人来找我们……”
“旭,如果雨现在停,我们还有没有可能……”陆东忽然哽住了,他有些害怕提及阿松他们,他觉得这短短几个钟头的经历就好像做梦一样,刚刚发生那一幕好像在脑子里隔了层纱帘,一切都是蒙蒙胧胧,模糊不清的,甚至包括从出发,到下雨,到趟水……一切一切就好像在看电影,自己只是旁观,毫无关系,一切都是虚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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