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旬旬盯着他看了数秒之后,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的从他身上爬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拿放在茶几上的烟盒。可周衍卿的速度比她更快,先一步将那盒子抢了过来,随后一丢,便远远的抛了出去。
“我说不行。”
程旬旬的手还悬在半空,整个人保持着拿烟盒的动作,手指微微动了动。半晌才慢慢的收回了手,整个人缩在了沙发上,双手抱住了头,冷笑着说:“只是抽一口烟而已,我又不是没抽过。以前跟着程瞎子的时候,我背着他把他私藏下来的好烟都抽了个干净,他也只是心疼他眼。你不缺这个,为什么就不能让我抽一根?连半根都不肯,太小气了,比程瞎子还小气。”
她喃喃自语着,“也许周嘉遇说的对,我选择了一条最错的路来走,原本我也可以过一点轻松快乐的日子,不愁吃穿,更不用为钱发愁,嘉树生前都已经为我铺好路了,是我没有选择好,是我自己没有放下。”
她虽说的小声,但一字不落全落在了周衍卿的耳朵里,他说:“你后悔了?”
程旬旬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只静静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在周衍卿毫无防备之时,程旬旬忽然扑了过去,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咬牙切齿的说:“我有什么错?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从头到尾我所遭遇的一切,我都不曾怨天尤人,他们害我欺我骗我,我都只能忍着吗?为什么他们做可以,我做却不行!我只能忍气吞声,一退再退,一忍再忍,是不是到死了我都只能忍只能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害我,我什么都不能做!”
“好人真的又好报吗?那为什么我妈妈要死,嘉树要死,就算心存一丝善念的程瞎子也要死!为什么唐义森不死,唐未晞不死,清嫂不死,你们周家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不死!老天真的有眼睛吗?如果有,为什么该死的人不死,不该死的人全死了!你告诉我!”程旬旬的额头暴起了青筋,眼里已经迸出了泪花。
旋即她又哼哼的笑了起来,柔和了语气,一字一句的说:“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我活的那么苦,他们却风风光光,为什么我要放弃。唐家我要回,周太太我要当,我看等到那时候谁还要动我,谁还敢再动我和我的孩子!”
她的眼泪从眼眶中滴落,啪嗒一声落在了周衍卿的脸颊上,缓缓滑落流入他的唇舌之间,满嘴的咸涩还带着一丝苦滋味。
周衍卿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之后,缓缓抬手覆上了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便环住了她的身子,稍稍一用力便将她的脑袋摁在了胸膛上,旋即轻轻的拍了两下她的脑袋,低声说:“我没怪你,你做的没错。”
程旬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吸有些急促,深一下浅一下,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唇色泛白,双手紧紧的揪住他的衣服,眼泪不停的从她的眼中滑落,整个身体紧紧的绷着。周衍卿轻轻的一下又一下轻拍着她的背脊,摁在她后脑勺上的手时不时的抚摸着,动作轻柔似是一种无声的抚慰。
两个人就这样半躺在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程旬旬紧绷的身子才慢慢的松弛下来,整个人软软的贴在了他的身上,原本瞪圆的眼睛这会也慢慢的闭上,旋即侧了一下头,将脸颊埋在了他的胸口,小声的啜泣了起来。
程旬旬没了刚才那股力气,此时此刻的她是柔弱而又无助的,周衍卿感觉得到。
……
隔天清晨,周衍卿亲自安排了车子和人送程旬旬回橡树湾,周亚男一早就过来等着了,打算打个顺风车走。容萍一直跟在她的身边,不停的唠叨着什么,直到老太太同程旬旬从楼上下来,她才适时的闭上了嘴巴。
周亚男回头看见她们,迅速的站了起来,迎了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了程旬旬一眼,见着她脖颈上的烫伤痕迹,问:“严重吗?会不会留疤啊?”
程旬旬清早起来眼睛有些浮肿,因此化了点妆,稍稍遮掩了一点,但还是遮不住她眼里的疲倦,想来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她微微一笑,摇摇头,说:“没事,不用担心。”
清嫂这会过来,说:“早餐都准备好了,吃了早餐再走吧,反正也不急。”
“不用了,我说好要带她去一家早餐店喝粥,所以早餐就不在这里吃了。”周衍卿慢她们几步,从楼梯上下来,淡笑着回答。
清嫂没说什么,只笑着往边上退去。窦兰英也没有挽留,将他们送到门口,张锐霖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徐妈抱着孩子先上了车,罗杏等在一旁,周衍卿同窦兰英寒暄了几句,便同程旬旬一块上了车。周亚男本来想挤着一块去的,不过看车子满了,也就往后退了一步,冲着他们招了招手,便看着车子远去。
窦兰英吃完早餐就去了佛堂,清嫂吩咐完一些事情,才泡了一壶茶进了佛堂,将茶壶放在了桌几上。正准备出去的时候,窦兰英豁然睁开了眼睛,出声叫住了她。
“清萍。”
清嫂已经走到门口,但还是停住了脚步,面带着浅笑缓缓的转身,就站在门口,说:“有什么吩咐?”
“你过来,我想跟你说会话。”窦兰英侧了一下身子,将手里的佛珠放进了一旁的盒子里,伸手摸了一下茶壶,很烫,应该是刚刚泡好的茶,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拿了一只杯子倒满,似乎是给清嫂准备的。
清嫂抬眸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半分犹豫,回到了她的身边。
正好窦兰英倒满了杯中的茶,将茶壶放在了一旁,问:“我想问问你,昨晚那水壶里的水,为什么会是烧开的水?”
清嫂低眉顺眼的站在一侧,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淡声道:“我也不清楚,我记得开始是温水。”
“不知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她说着,拿起了自己的杯子浅浅的喝了一口茶。
“真不知道,这件事您也没有交代我的去办,是温水还是开水我又怎么会知道。您应该去问问负责这件事儿的人。”
窦兰英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随即将杯子放回了原位,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杯壁,笑问:“那你觉得谁会那么大的胆子,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不知道。”她回答的很干脆。
然而话音未落,清嫂便又惊叫了起来,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热水进了眼睛,疼的厉害,一身一脸的茶水。窦兰英拿起杯子泼她的时候,动作极快,或者清嫂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也没个防备,生生迎面的挨了那么一下。
“菩萨面前说什么假话!说给谁听!”窦兰英不动声色的将空了杯子放回了远处,说:“这可是我专门倒给你的茶,怎么样?好喝吗?是不是觉得有点烫?可这点烫,哪里比得上昨晚的开水。你的皮也老了,烫一烫没什么,就是烫的你面目全非,我也会让你留在我的身边伺候着。”
“可是小诺才那么点大的孩子,就是用这种水烫一下都会伤到,又何况是那种滚烫的开水。也亏的旬旬反应快,动作灵敏,要不然这开水直接烫在小诺的脸上,这孩子恐怕是要废了。”
清嫂抬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水,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轻笑了一声,说:“好茶,真是好茶。我日日泡,却从来没有尝过,原来这茶那么好喝。真是谢谢夫人你赏我一杯了。”
窦兰英面色一沉,微微扬起了下巴,“你以为这一次你还能像上次那样走运?你认为我还能容得下你?”
“容不容得下我,可不是夫人您说了算了,从您知道汛汛是老爷的孩子之后,您何时容得了我?可你容不下我又怎样?我不还好好的留在周宅吗?”清嫂这会也抬起了头,脸颊上一片通红,连一双眼睛都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可那神态却没有丝毫的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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